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五,元宵灯节的正日子。一早,承乾门外竖着竹枝彩纸糊好的巨型龙灯,足足几丈长,数十根竹竿高高挑着,栩栩如生的摆在一旁。
听说这龙灯要在今晚的鼓乐欢庆声中舞在南海子灯会上,太后、皇上、皇后要率文武百官齐去观灯海,与民同庆,场面盛大。
致深脚伤,不能伴驾随行,太后开恩,许了漪澜不必随行去南海子灯会,留下照顾周怀铭起居。周怀铭也搬回府内去养伤,漪澜便准备收拾停当出宫。
绕过长长的曲廊,前面是几间偏殿,是漪澜在宫中暂住的所在。门口候着两名小太监,正在东张西望,忽见到漪澜,忙得推开紧闭的殿门,一人闪身向内,行迹鬼祟。
这二人看来颇是面生,再看看那紧闭的殿门,漪澜不觉心生疑窦,觉出一丝异样,在庭院驻足不前。
门内一阵窃笑,一个婉转的声音传来:“姐姐你慌得什么?”
这声音听来好是耳熟。
漪澜抬眼寻声,不觉一惊,屋内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扶着桌案起身的是一名俊俏的小太监。
屋内光线暗淡,先时
漪澜也未看清,如今再仔细打量眼前人,见小太监对她莞尔一笑,调皮的侧头摘下头上的太监帽,露出那条乌黑的大辫子甩在脑后,小巧的面颊上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十分俏丽可爱。
可不正是贞妃娘娘?她如何来了?
漪澜谨慎的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略略定定心,便吩咐冰绡在外面等候。虽不知贞妃来意,但眼下不宜声张,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漪澜心怀忐忑,多少还心悸于老佛爷昨夜一番大手笔深入浅出的震慑,强自镇定着心思从容见礼,只是暗自寻思,不知贞妃娘娘一身乔装打扮行迹隐蔽的来寻她是为何?
贞妃才被太后一番重责折辱,身上有伤怕是寸步难行,若是有事,但可名正言顺的吩咐她这一臣妇去她景仁宫谒见,何必自己忍了伤痛暗中前来?更何况是老佛爷和皇上才出宫的当口。
恐怕她有什么避人的话要对她讲。
贞妃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一双雪亮的眼在幽暗的光线中望着她,带了几分坚韧的神情,含辞未吐,望着漪澜和善的笑着。
漪澜坦然一笑,请了贞妃娘娘在软榻上落座。
贞妃倒是毫不客气,将个松软的大红金钱百子捧福靠背垫去身下,徐徐侧身落座,娇俏年少的模样,带着少许豆蔻梢头的青涩,秀眉一挑说:“贞儿今日来寻姐姐,一是那日同姐姐一面投缘,又素闻姐姐的才气,不比寻常女子,是有明白的有见识的人,所以想结个善缘;二来,还要谢过姐姐那日在太后面前几次替贞儿解围遮掩,搭救之恩容当后报。”
她一双俊眼儿盈盈含笑,手里把弄着绕在脖颈上那条油松辫子梢儿扎着的一截儿大红珠花穗子,颇有几分稚气调皮,凝视漪澜的眼眸,亟待看她的反应。
漪澜旋即一笑,言语淡淡的谦恭道:“娘娘言重了,这不过是臣妾的本分。”
漪澜谨记宫里的规矩,不敢稍有差错。此刻情势未分,更应小心从事。心里寻思着,如今她如何来,我便如何往。但转念一想,怕贞妃这话不过是句开场。
不过心里也感叹,几次的遭遇将她二人机缘巧合的推至一处,也算是有缘。只漪澜不信贞妃这会子来此寻她,只是为了道谢这么简单。
果然,贞妃温和的贴近她说:“好姐姐,看到姐姐你,贞儿就觉得亲热得
很,你做我的姐姐同贞儿结拜可好?”
漪澜一怔,不知她做得什么名堂,道一句:“臣妇鄙俗,岂敢高攀?”
漪澜心下满是疑虑芥蒂,素闻这位贞妃娘娘的行事乖张,如今才算是领教了一二。可是,贞妃又如何这般突兀造访,同她结拜姐妹?当真是慕她的才华,还是,意图拉拢她?
转念一想,漪澜立时茅塞顿开。漪澜哪里是要拉拢她,分明是要拉拢她的致深。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她这枕边人先下手罢了。
贞妃隔了梅花式洋漆小几,亲热的伸手拉住漪澜的手说:“可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也就是在咱们皇宫里才讲个皇权尊卑,若是在洋人那里,人人都是平等的。”
漪澜如听了天言,但这悖谬的言论又如此的大不敬,惊得她四下看时,贞妃却咯咯爽朗地笑了:“看看姐姐这点子胆量,还不如皇帝哥哥呢。皇帝哥哥谨慎胆小,他都觉得这话大有道理呢。”
见漪澜窘然一笑,她反是亲昵的凑近漪澜身边说: “姐姐,贞儿听说姐姐也是个热血飞扬的奇女子。姐姐一江南名门才女,竟然为救兄长委身嫁为人妾。贞儿还听说,姐姐
的胞兄是位同贞儿的皇帝哥哥有一样襟怀,痌瘝在抱,忧国忧民的奇男子。
因令兄仗义执言,褒贬时弊,才被那些昏庸老朽之禄蛊抓去网织罪名,惹来灭门之祸,牵累了姐姐你。贞儿自得知此事,钦佩得了得,就一心想结识姐姐的。”
漪澜不由更是惊讶,贞妃竟然对她的身世了若指掌,同太后一般无二。
漪澜自认为自己区区一弱女子,身世飘零惨过她的天下女子何止千万,如何独她被贞妃如此青睐?怕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