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哥哥看到一只棕熊闯进了温汤别院,他生怕野兽伤人,就提刀奔了进去。谁想被丫鬟们大呼小叫的一吓,情急中奔错了路……哥哥也不想如此的。哥哥是奉旨前来兴樊有公务在身的,这节外生枝的事儿,何苦呢?”
六姨太啜泣连连,满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周怀铭却冷冷道:“下去吧!”
六姨太就在他案前踟蹰了不肯离去,哀婉的声音,悲悲啜啜,忽然跪地哀哀道:“哥哥说,此番来兴樊的皇差是他自己向皇上请缨的,哥哥还说,本不想告诉老爷……”后面的话音就更低,哽咽着听不清:“老爷上个月要举荐的几个候补官员,被吏部压下,哥哥如今也在从中斡旋,不知花了多少力气,老爷……”
“啪”的一声,周怀铭的笔拍在桌案上。漪澜的心因之一抖不由向后退了半步,碰到了身后捧了汤盅探头向里望的尺素,那汤溢出烫了手,慌得她一声惊叫。
蓦地惊起枝头的栖鸦,扑啦啦地振翅飞起,屋里的二人都不由向这边看来。
“既然来,何必在门口鬼鬼祟祟的看热闹。”六姨太强忍了泪转对漪澜恶狠狠道,一字一顿都是从牙关里咬出来。漪澜退后一步,垂首附耳恭顺的样子小心谨慎道:“
是大太太吩咐来给老爷送碗平肝气去火的老汤,见六姐姐在老爷房里说话,就在外面候着了。”
漪澜话语淡淡的,不做过多辩解。六姨太骄傲的扬起下颌从她身边走过,那小巧的瓜子脸,精巧的下颌,细长的丹凤眼,阴阴地在她身上转了几遭,一笑,悠然而去。
人去屋空,反添了几分清静。鎏金珐琅吞云兽香炉袅袅地散着沉香清润的气息,漪澜将一盏琉璃灯移至他面前,才察觉周怀铭深深镌刻在眉眼唇角的怒意,烛光下的他面容轮廓格外清晰,那张扬的眉宇有所收敛,只是笼着淡淡的愁思。
他手里不停地把弄一把镇纸,那拇指就在“仁恕”二字上摩挲。想来喜怒无形于色,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澜儿。”他道。
“嗯?”漪澜疑了一声抬眼看他。
“你,劝佳丽妹妹还是会别院去住吧。吩咐老九陪她去,这些日子,没有传唤,就不必回来了。”
漪澜应了声“是”,若她没有料错,金侍郎给足了致深颜面,更在朝廷大事上卖了周怀铭极大面子,此事便是大事化小了。只漪澜心里明白,如今致深对六姨太兄妹二人已是嫌怨。
第二
日,金侍郎要在府里为佳丽大摆三日压惊酒,被佳丽骂回。
午膳,姨太太们齐聚厅堂,宝儿手举一个墨色的风筝边跑边嚷着:“大黑熊风筝,大黑熊舅舅风筝。”
不知谁率先“噗嗤”一笑,惹得在座的姨娘们连连发笑,漪澜也忍俊不禁。府里如今人人尽知金舅爷调戏佳丽,却谎称追黑熊的笑话,更有多事的人给金侍郎取个绰号叫“黑熊舅爷”。
六姨太玉珑愤然作色起身,伸手抢过宝儿的黑熊风筝掷去地上,狠狠碾了几脚骂:“混账东西!”
宝儿小嘴儿一撇,委屈的急得小脸通红,哇的一声大哭着:“佳丽姑姑给宝儿画的风筝,呜呜,还我黑熊舅爷风筝。”
三姨太气恼得一把拉过宝儿在怀里呵护着,阴阳怪气道:“做得出,还怕人说?耍什么威风,到头来还不是光个膀子跪在府门负荆请罪吗?”又训斥宝儿说,“哭什么,端出些周府长子的身份,只知道玩!”
六姨太更是一哼道:“庶出的长子,也未必见得什么。”脸一沉,愤然起身离席而去。
五姨太忙一笑破了尴尬局面,问漪澜道:“澜儿,那个神医果然华佗转世的,看你这面色,痘痕竟然一点没
有留下。”
漪澜摸摸润洁的面颊盈盈一笑道:“说来还算因祸得福呢。那民间神医不但治愈妹妹这一脸的痘痕,还有妙方能让我生子呢。”
漪澜说至此,停了话,无数目光都投向她。
慧巧噗嗤一笑道:“哪里来的这许多神医,怕是鬼话骗钱的。再灵,还能胜过宫里的御医吗?”
漪澜认真地辩驳着:“信则灵,不信则无。神医用的艾灸补气之术,是古代医方中记载的。只是皇宫大内受不得艾灸这份烟熏火燎之气,所以御医从来不用艾灸之术治病。艾草乃至阳补气之物,民间用它治大病,起死回生。怎么见得不灵呢?”
漪澜神秘地笑了对慧巧说:“方子我还未去讨,到时候一试便知。那神医说,房事后五至十日寻他服药诊治效果最佳。”
撒下鱼线,自等这鱼儿上钩,到了晚间,尺素轻声来到漪澜面前,帕子里包裹着一枚羊脂玉的镯子放在漪澜梳妆台盈盈笑了说:“这是六奶奶赏尺素的。”
漪澜在卸妆,镜子中看她一眼漠然问:“可说些什么?”
“六奶奶说,只要奴婢对她忠心不二,她定然不会亏待奴婢的。还说,良禽择木而栖,
要跟就要跟个正牌的主子。”尺素说着不觉掩口噗嗤一笑。
漪澜不由问她,“笑什么?”
尺素更是笑:“金嬷嬷痴人说梦呢。说是皇上许了金舅爷,只待六姨奶奶为咱们老爷生下一男丁,就封赐六姨奶奶个什么‘兰蕙夫人’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