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去取支取药材的账目来。”慧巧发话道。
她在周府地位非凡,轻声一语,重似千钧,一个眼神,婆子丫鬟们纷纷领命下去。
慧巧话音才落,屋外一阵狂风骤起,花枝上护花铃铿然有声,仿佛话的尾音被无尽地拉长,显得颇有些诡异。窗外树影摇曳,枝叶随着骤然的狂风不停摇摆,天色渐渐变成了压抑的瓦片灰,空气中竟有了欲雨的憋闷感。
漪澜深吸一口气,果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啧啧,八妹妹说的是当归。哎,这上乘的当归是要抛大把银子吧?二两当归一两银子,三十两当归便得十五两的雪花银!够买几个丫头了!”三姨太啧啧叹道,言语中满是计较。
五姨太慧巧揉着漪澜手背为她定心,低声道:“日后遇到这种事儿,妹妹自管对我说,禀告老爷查处就是,何必亲自去查,生这份闷气?”
不多时账簿取来。万嬷嬷在一旁监看,丫鬟凌霄在一旁翻查账册,便是连府中哪一房有当归存货,都一一去查清,不见丝毫破绽。
漪澜屏住呼吸,焦灼的等待,这一颗心揪紧,期待真相大白的一刻。
万嬷嬷率先抬头,为难的神色偷望漪澜一眼,漪澜的
心一凛,正待她开口,一旁的凌霄却已起身禀告:“回五奶奶,这账目核对过了,并无半点差池。咱们府里库存的当归,这些月来除去了八奶奶小产领过一些,并无他人领取。”
漪澜的心一沉,不该,怎么会这样?菱儿没有同府外人接触,更无力购买上品当归。这当归若不是从府中得来,岂不是从天而降?
好狡猾的贼子!
漪澜咬咬牙,唇角一抹凄凉。她不甘心,失落的目光望了四下,暗自摇头道:“不该,不该如此。”
五姨太更是为她心急,忽然眼眸一转,急忙吩咐凌霄道:“去,盘库,看是不是哪个贼蹄子手脚不净的,偷拿了库里的存药,也未可知的。”
慧巧紧紧握住漪澜的手宽慰:“妹妹莫急。”
漪澜感激地望她一眼。
三姨太忽然眸光一亮记起什么问:“妹妹可是说有人往药罐子中投药?那投药之人可是抓到了?不妨拿了来一动贼刑审问不就真相大白了?”
三姨太话语一落,立时有人随声附和。
提到人证,漪澜多少有些心虚,道:“那投药的是个粗使的小丫鬟。”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唏嘘声,仿佛人心惶惶。一个粗使
的丫鬟若没旁人的指使,又如何能有那样多的当归?
三姨太问:“是哪个房里的丫鬟?即可提来审问查她的底细,离地三尺有神灵,周府里岂能容她!”
五姨太慧巧望向致深,深深自责道:“爷恕罪,都是慧巧近来疏忽了,才致使内宅不宁,让老爷心烦了。”
门外一阵匆然的脚步声,管家进来禀报,派去查验府库中当归存货的人将存货一一称量,并无差少,无人偷拿。漪澜一怔,心下未免更是失望。
冰绡在她身旁忍不住抢话道:“那投药的丫鬟叫做菱儿。”
“菱儿,哪个菱儿?”五姨太疑惑的问。
“后院儿里刷洗马桶的那个粗使丫鬟菱儿。”冰绡应着,一脸鄙夷愤意。
“可是那个个子小小的,腰有些粗,吊眼儿大嘴的姑娘?”三姨太追问,面色大变,微开了唇非哭非笑的尴尬样,更是望一眼老爷,六姨太早已便领先噗嗤笑出声来,旋即更有笑声不断。
她竟然笑了?一丝不祥泛上漪澜心底,那笑容神秘莫测,令漪澜倍感莫名其妙。
大太太慨叹一声,悠悠地说:“糊涂,糊涂!先时四姨太小产,也曾闹了说药中多下了人参,也推说是菱儿这
半疯半傻的丫头所为。哎!”她责备的目光深深望漪澜一眼,转过头去。
“菱儿这傻丫头本就够可怜的,还偏偏把污水往她身上泼。哎!人心不古呢。”六姨太玉珑把弄手中的玉镯端详着,悠悠地叹息道。
傻丫头?漪澜闻言一惊,颇有些始料不及。如何众人都说她是个痴傻半疯的?她看菱儿丝毫也不疯傻,反是在她面前慷慨陈词,毅然赴死的。
漪澜不服,忙要争辩,五姨太已蹙了眉头吩咐:“来人,去将那丫头菱儿带来一问就是。”
漪澜不禁哑然,菱儿已死,若让众人以为她是知道死无对证故意寻衅,这又该如何说?果然,婆子上前回道:“启禀五奶奶,这菱儿昨夜失足落井,死了!”
婆子说着又瞟漪澜一眼结结巴巴地补了一句:“八奶奶已吩咐多打发些银子厚葬了。因见五奶奶一早儿忙和六奶奶生辰喜庆,又是个粗使的丫鬟,就没得空禀告奶奶此事呢。”
漪澜立时紧张,面颊的热度顿然被抽干,一阵阵冰冷袭来,怒意令她浑身颤抖,仿佛自己深陷了一个局,无法自拔。
四下鸦雀无声,众人狐疑的目光望向漪澜,冷冷的,惊惧的,奚落的。
大夫人慨
叹一声,直念几句地藏王菩萨经。
有人低声窃语:“好毒的手段。”
漪澜的心渐渐寒凉僵冷,今日的功夫算是白费,好不失望。只老天知道她的冤枉,知道此事幕后的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