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落胎(1)(1 / 2)

周致深在漪澜身边始终不发一语,面无表情,慢慢地啜尽手中的酒。

檐下飞雨,晃得烛光都虚渺不定,他鹰隼般的目光射向六姨太时 ,六姨太又惊又惧,忙不迭地解释:“那枚章,是……”

周致深冷漠,似乎是不屑得再纠缠此事。侧目望向大夫人说:“下官这内宅就交与夫人打理了,更有慧巧帮你,自古齐家治国平天下,有劳夫人了。”说罢起身,拂袖离席而去。

漪澜忙起身相送,周致深却按她坐回原地轻声叮嘱:“你好生的养胎,若是有什么用度,便对慧巧和你大姐姐去讲。”

步出用膳的船舫,黑沉沉的天幕下漫天匝地的大雨袭来,凉风带雨直扑颜面,掠乱了鬓发,更卷起雨湿的绫裙沉沉地飘摆,兜在肌肤上凉凉的寒意透骨。

漪澜举头看时,半明半透的玫瑰紫色油纸伞隔着天,隔着雨,直泻的水注从伞边落下,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眼前一片白濛濛,模糊了景物,唯有潮冷的空气带了泥土草腥凉入肺腑,令人迷蒙中带了一丝清醒。

漪澜一手轻护着小腹,怕那潜藏的生命受寒,一手提了冰凉垂水的细褶裙,碎步行在雨水积洼的碎石小径,灯笼光影下雨水满溢的竹林小径光怪陆离的碎影,被她散碎的步伐踏破。

举头更见花树黑黢黢的一片,那小径尽头黑洞洞的树影,颇有些张牙舞爪。

行至水心斋,漪澜才微微松泛一口气,提提黏在身上的湿裙,左右看丫鬟们一个个停了步兀自在廊檐下拧着石榴裙下摆潲的雨水,唧唧喳喳地抱怨着老天爷阴晴不定。

“小姐,快回房更衣吧。”冰绡在一旁敦促。

漪澜随了她转进卧房去更衣,不想才迈进门一只脚,便愕然在那里,房内有人!

“澜妹妹回来了?”轻柔的声音,安安静静的,兰花丛中徐徐起身的竟是四姨太晴柔,她身披玄色斗篷,半蹲半跪在兰花丛中。

那身影单薄,偏是屋内光线暗淡,一阵风寒袭来,幽幽的身影如魂魄一般。她今日一袭玄色衫裙,鬓角斜簪一枝珠玉般洁白的茉莉花,竟是这样素净!漪澜不觉心下一沉。

“呀,辛苦四姐姐这个时分还在为漪澜照顾兰花,真真是漪澜的罪过了。”漪澜凑上前满是歉意,却猜测着她如何穿了一身素服。似是为谁戴孝,却又不敢断言,放缓了声音问:“今日姐妹们齐聚在石舫,因何不见姐姐前去?”

四姨太晴柔漠然地望她一眼,面颊上犹自有未干的泪痕,慨叹一声说:“我素不喜热闹的,又害了这个病,她们都嫌弃我,我便不去惹

那眼嫌。”

沉默片刻,漪澜忙吩咐冰绡看茶,安顿她小坐片刻,自己转去内室更衣。

冰绡尾随而入,在她耳边轻声,不无忧虑:“小姐,这四姨太神色怪怪的,不如小姐推说着了风寒,冰绡打发她离去吧。”

望着四姨太目色中满是担忧,可漪澜想又不宜太过失礼,况且四姨太对她友善,又为兰花之事尤为上心。漪澜又不是那踩低攀高的,便叮嘱冰绡煨了暖一碗姜茶来驱寒,捧了个小手炉出外同四姨太闲谈。

雨脚如麻,淅淅沥沥地不见停歇,她扶了窗儿守了暗夜发呆,或是听到漪澜的脚步声,轻声道:“晴柔在此,碍着妹妹歇息了吧?”四姨太的言语惴惴小心,却似不忍离去。

望着四姨太晴柔小心翼翼的样子,漪澜释然地一笑说:“姐姐多虑了,姐姐在此,正好陪漪澜说说话。”

漪澜同她各守了桌儿一隅,燃着烛,兀自闲谈着,先是窗外的霪雨霏霏,又记起扬州二十四桥下濛濛细雨中乘舟而过,桃花和雨乱扑人面的美景;从平山堂后的御泉眼中甘冽的水和着那梅花蕊夹的香雪烹龙井茶,到瓜州渡口夜泊的星星渔火,聊得尽兴,反不觉得雨夜寒凉。

“妹妹腹中的娃儿,过不了两个月,就要显身子吧?真好。”她说

,唇角的笑意满是凄凉。

漪澜心头一颤,见四姨太徐徐从袖子里扯出一块儿大红的缎子,仔细一看,是绣的五毒肚兜,绣得针脚细腻,好精巧。

“赶了几夜做好的。妹妹不要嫌我手拙才好,日后若是不嫌弃,就让这孩子叫我一身干娘吧。”四姨太苦涩的笑意挂在唇边。

漪澜一怔,双手接过,忙谢过她,却见她眼泪黯然流出,侧头用手背拭泪,说:“妹妹要珍重身子,不要像姐姐,一时大意了,遗恨终身。”

漪澜看她神伤,忙收了那肚兜试探道:“姐姐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重身子,以待日后,日后,还可以再……”

却惊见四姨太转身时的脸,衬着一身墨色缀了白色珠花的衫子,更显苍白如纸色。四姨太泪痕满面,整个人异常憔悴,竟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

她愕然抬头,面颊上挂着两滴孤零零的泪珠,摇摇头木讷道:“不会了,不会了,我伤得深,再不会有子嗣了,在这府里,不过是个人人嗤笑的废人!”四姨太喃喃道,似乎要平息那欲决堤而出的悲伤,一下咬紧了手帕,双肩瑟瑟抖动着。

“今儿,是我那苦命孩儿的九九八十一天忌辰,无人记起,只我记得他。他还那么小,天天在我腹中顽皮,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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