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绡端了参汤打了帐帘探进头来,坐在床边吹着汤上的热气,对漪澜说:“小姐吃点参汤吧。小姐受难的事儿,老爷果然一无所知的。是朝廷来了王公,要老爷去陪同,事情来的急,才不得不舍下小姐在府里的。”
白玉汤匙送到漪澜唇边,漪澜紧闭了唇。
冰绡凑在她耳边幸灾乐祸地调皮道:“老爷听过冰绡的话火冒三丈呢,吩咐把碰过小姐你的恶仆都抓来,如法炮制的试试猫刑呢。那些甩闲话的,掌嘴落牙!还有六姨太、三姨太,老爷吩咐要严惩呢!”
风静,窗外花树葱郁,枝叶繁盛,淡银色月华静静流泻在花丛树影间,透出清浅幽香,却含着隐隐的凉薄。依约几朵夜来香白色的花朵夹杂其中绽开在角落,鬼魅般地冷冷笑着,令人心头陡然一惊。
风过无痕,唯有茜纱窗微微的响动,察觉出落花无言。
落红满径和着泥土的尘香,怕是昨夜一场风疏雨骤,枝头的花都被摧尽。
漪澜高挽个飞天髻,只着一件素雅的宁绸衫子,斜倚梅花窗,支颐望那庭前落红,打发无聊心绪。
冰绡凑来,轻轻捧起桌案上的大补汤,小手试试温度,已凉,急得她懊恼地劝着漪澜:“小姐这是何苦
呢?再是生气,也不该为难了自己的身子。小姐便是恼姑爷,也犯不上委屈了腹中的小少爷。”
冰绡翘个小嘴赌气的嘟哝几声,忽而堆出得意的笑又说,“更何况,姑爷已下令处罚了六姨太那伙子刁妇,可算为小姐报仇雪恨了。小姐这么一味的执拗下去,若真冷落了姑爷,日后更有谁护着小姐呀?”
冰绡左右地劝着。漪澜知道她横竖是为了自己好,只她此刻却乱风过耳无心去听,头渐渐沉下,下颌支在臂上俯下头,倚着窗棂,目光呆滞的散落在茫茫月色中。
腹中有些轻微的感觉,并不真切,仿佛真有水泡般徐徐地胀起,又噗的一声调皮地破了。是错觉?心绪繁杂。她心想,这孩子,如何在我意料不到时突然降临了?
“小姐,咱们想呀,姑爷膝下子嗣稀乏,这些年姨奶奶们一无所出。如今听说小姐有了身孕,姑爷欣喜得什么似的,听说昨儿急得去拜了宗祠,出门时不小心还跌了一跤,按说姑爷这种比鹰隼都机警的人物,如何就这么失态呢?还不是喜极失态了。”
冰绡倒是循循善诱,仿佛得知漪澜怀孕的惊喜幸福霎时让她谅解的所有人的罪恶。
反显得漪澜小器,仍纠葛在周怀铭的薄情寡义
中,苦苦折磨着自己。
“小姐,不能如此呀,小姐若连自身都保不住了,如何还能日后保护小公子呀?姑爷的庇佑在,小姐和小公子就福气就在。小姐再看看三姨太,人微言轻的,府里没人正眼看她,就连生个儿子也被姑爷下令分给了大太太养。
如今自己肚子里掉下的肉,只能对她冷冷的只呼姨娘。你再看看佳丽大小姐,她依仗有姑爷宠溺着,威风得连府里这些姨娘都看不去眼里。”
一番话触痛了漪澜心底的柔弱,她何尝不知这道理,只是如今如何能心甘情愿的委屈了自己?
夜来多梦,梦里的女鬼竟是自己的面孔,梦回千里魂惊,惊得漪澜一觉醒来,不觉冷汗涔涔。
半梦半醒总算捱到黎明,漪澜耳边依约传来些许嘈杂声,若断若续的听不真切,似隔薄纱。
男子压低声音的呵斥:“麻利些,端稳喽,若摔碰坏了,仔细狗头!”
猛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惊弓之鸟的漪澜倏然惊醒,草木皆兵一般猛然起身,不觉后背冷汗濡湿,睡意全无,伸手去退睡在身旁的冰绡,低声唤她:“冰绡,快醒醒!”
冰绡惊得忙推衾揽发起身翻下床,不顾漪澜阻拦,只说一句:“我倒看
看他们要闹些什么!”她趿着绣鞋披件衣衫冲出屋去,还不忘抄起了墙边的竹扫帚。
漪澜一把顺势扯下了帘帐上的精钢钩,雪亮的金刚钩胜似利刃,用来防身。大声对冰绡背影焦急地嚷着:“冰绡……你回来!”
漪澜不安地伏窗追问,这莽撞的丫头,可如何得了。漪澜忙披件衫子挪身下床,就听冰绡在外面惊喜的呼声:“小姐!快来看,是兰花!咱们扬州家里的金丝墨兰!”
漪澜闻听心下一惊,疑是自己听错,推窗去看,眼前的景象令她眼前一亮,惊喜之心无可言状。庭院中密匝匝挤满兰花,如列队待检阅的士兵一般。满眼是花海,晨曦晓雾中仿佛从空谷走来,曳着烟岚。
漪澜惊喜不已,披上衣衫匆匆赶到庭院细看去。满眼的兰花,她如行舟花海。一丛丛金丝墨叶兰,枝叶舒展,偶有娇嫩的花蕾隐藏其下。恰同她在扬州深闺养的那几品一般无二。金丝墨兰,江南极品数扬州,听说这花一朵花苞一两黄金,身价不菲。
“谁吩咐搬来的花?”冰绡在一旁大声问那搬运花盆的小厮。
为首一人见了漪澜一脸赔笑的近前打个千儿说:“回八奶奶话,花儿是老爷差小的们送来的。”
老
爷?
“亏得姑爷还有这份心思,知道小姐爱兰!”冰绡轻声在漪澜耳边嘀咕,露出些恬然的笑意。
“兰花一到码头,老爷就叮嘱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