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须臾,漪澜已得了主意。恹恹地掩口一个哈欠,揉揉发痛的两鬓,放柔了声吩咐冰绡,“去,去蘅芳苑向五姨太请个示项,只说我的旧疾又犯了,想是受了惊吓,如今卧床不起不思茶饭,一阵阵的发冷汗,要些大补的药提气。”
冰绡费解地望着漪澜有些困惑,却还是应了声离去。
漪澜则抹去面颊上的脂粉,只为了让自己看的更憔悴些。卧床,她只穿了贴身的纱衣,整个人浸在清凉的夜风中。心内却是忐忑,辗转反侧。开启四面的窗轩,蝉儿枯鸣,夜风隐隐,她望着黑夜中暗淡的一缕光线,从夜色如墨一直望到日光破晓。
他却迟迟不至。
昏沉沉要支持不住时,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漪澜立时惊觉,莫不是他来了?漪澜连忙侧身向里,微阖双目,装作入眠的样子。他一夜未来,这个时分却赶了来,心下还是惦记她的吧?
“呦,这会子奸情败露了,就装出一幅狐媚子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给谁看呀?”人未到,声先至。竟是六姨太玉珑,她如何来了?漪澜倏然起身。
六姨太玉珑冷笑着扭个身子进来,怀里抱着那只眼眸莹莹的波斯猫,忽然话锋一转叫嚣道:“还不给我去砸!将这狐狸窝捣了,一一的翻看
,还有没有那些秽乱内庭的混账画!”
仆人们捋胳膊挽袖子,手中抄起棍子一通乱砸乱打,画架打散,颜料洒满一地,满地狼藉。
“我的画!”漪澜惊得去护,被玉珑迎面一把推开,横在她面前挑眼刁钻地瞪了她说:“你是不是心里有鬼?还有多少见不到人的龌龊画不备老爷得知呢?”
周怀铭他人呢?他人在哪里,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此欺辱自己吗?
漪澜寡不敌众,更不想同这种泼妇去口角,转身去喊冰绡:“去请老爷来!去请五夫人!”
漪澜话音才落,玉珑早已笑得春花乱坠,乜斜了眼儿冷哂着上下打量她说:“果然是一夜相思不断呢,只可惜你这狐狸精自作多情了!京城里王府的官船到了樊江,老爷太太和老五都急着去伺候了。还有空管你的腌臜事情?瞧你这憔悴的小模样,啧啧,可真是我见犹怜。到头来,怕是枉费心机了!”
漪澜倏然呆在原地,致深他,他走了?昨夜,就已然走了?
周怀铭他真的不顾念一点旧情吗,事先为何没有透露一点风声,让她这样猝不及防。
六姨太将漪澜脸上的变化一一看在眼里,冷笑的意味更深,牙缝里挤出冷冷的几个字,“真真的贱货!”
漪澜面色惨白,怒视玉珑,却令自己定了定心思说:“六姐姐若无事请回,漪澜的事儿,自有老爷回府来定夺。”
六姨太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侧头望着她拿捏道:“妹妹尚且不知吧?大太太吩咐下,这府宅里的事儿,事无巨细就交由我来做主了!”
玉珑得意地说,忽然声音骤然冷峻凄厉,“要审的第一桩就是你污秽内宅的案子!来人呀,带八姨太去前堂,升香案候审!”
婆子们推推搡搡地押漪澜去前堂,冰绡哭喊着被隔在人群外,尺素、焰绮等小丫鬟都已吓得面如纸色。
堂上高高低低的火烛照得彻如白昼,六姨太玉珑高高安坐在堂上一把红木椅上,怀里抚弄着那只猫,或是一用力,那猫声嘶力竭地“喵~”的一声嘶叫,吓得漪澜周身一抖。
“谢漪澜,你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玉珑威吓一声。
漪澜定定神坚持:“我只待老爷回来定夺。”
玉珑一阵羞恼,递个眼色给一旁的金嬷嬷,金嬷嬷招摇地上前,摞起袖子就要掌嘴给她个“杀威掌”。
“啊!”一旁的二姨太失声惊叫,道了几声“阿弥陀佛”,忙劝了说,“还是关押几日,待老爷回府吧。”
三姨太上前道:
“哎哟哟,妹妹这细皮嫩肉的小脸儿,哪里禁得住这个?速速招了吧,不然,若是奸情确凿,这不贞的女人是要被剥光了沉猪笼溺死池塘的。”她说着,眼睛瞪大,仿佛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
漪澜淡然一笑,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诈供。到底是谁做的鬼,谁心里最是明白。
“沉猪笼?呵呵,那都是便宜了她。”六姨太玉珑尖酸刻薄的声音,幽幽地压低声,如坟墓处啾啾鬼声般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江南才女见识广,可曾见识过对付贱女人的‘猫刑’?”
漪澜惊愕的目光望着她,却是满心的懵懂,不知什么是猫刑?她怕猫,但心里没鬼,奈何她如何的对付?
三姨太早就惊得大叫,上前摆手说:“玉珑,你不要一时意气胡来,若是老爷怪罪下来,莫说我没有劝过你。”
六姨太起身,抚弄着怀里的碧眼儿猫踱步近前悠悠地说:“怕什么?女人,不过是老爷身上一件新衣裳,脏了,怅憾,若是毁了,心疼懊恼也不过是那一阵子,过了,也就过了。自然还有新的。”
说罢,玉珑来到漪澜身边,猛然挥手一记狠狠的耳光抽在漪澜左颊。
漪澜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尚未立定,就听六姨太尖锐的声音吩咐着:“带猫!”
“来人呀,还等什么!”玉珑一声令下,彪悍的婆子挽了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