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感觉不到幸福的时候,就会开始反思自己,反思过去,再来归结当下。
这是通病,无法根治,除非已经六根清净,再也没有丝毫的欲望,再也没有更多的追求。
过得好的时候,大约不会去想吃药有多苦,挨板子有多痛,可一旦成了惊弓之鸟,就会担心下一刻那板子落在身上会有多痛。
青夏的心情哪怕她极力隐藏着,也瞒不过与她朝夕相处的宋溓。
这些日子因为信件一事,二人之间的气氛冰冷又微妙,一人不敢说,而一人自持着身份不知能与她说什么。
说不准那心里还有气恼,气恼她不知好歹。
看她苍白的脸色,蹙进的眉头,宋溓还是问了:“你这是怎么了?心中是装了什么事?”
青夏看向他,正要摇头,却听他说道:“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莫要在想着拿什么借口来糊弄我。”
青夏沉默一瞬,而后才说:“不知您是否记得,住在这间客栈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的关于别人家的私密事。”
宋溓稍作思考,想了会儿便想到了当日她在门口偷听的模样,似乎是和哪家的兄弟之间有关系,便点了点头。
“当日我们住进这间客栈的时候,对面的那两个兄弟出来找不见了的妻子、嫂子,最后那位女子被他们找到,当时奴婢还说只怕看到情形对那女子不利。”
看她神色微顿,似是苦笑,又似乎是替谁难过,宋溓问:“此事我有印象,然后呢?”
青夏抬眼看他,声音轻且淡,道:“然后,当兄长的发现了妻子与自己弟弟的奸情,失手之下反伤了自己,不治身亡,而他的妻子也因做了这样的事而感到羞愧,自尽身亡自愿陪葬。”
宋溓看着她,虽然她的语气很平静,眼神也没什么情绪,可他就是从这中间看到了她无声的绝望与困顿。
虽说此事与她无关,可女子生来便比男人多了共情之力,她又是个心思敏感,情感细腻的姑娘,为别人的事牵动心弦,会喜会悲也是她……
心肠柔软的人,总是会为这世间不公平的事而感到难过,可却无能为力,也正是因为这份无能为力,才更绝郁结在心,难以安生。
他沉下声来,温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已经无力回天。”
青夏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声,道:“奴婢知道,即便当时奴婢就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终究是别人的私事,是别人的家事,这件事情传出去,都会当做丑闻处理,说出去也不过是惹人耻笑,奴婢觉得难过,只是单为这桩事难过罢了,若非如今女子无法自由婚姻,无法自由选择,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她说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像是一根木刺穿进耳朵,实在是很离经叛道的话,也很有违世俗的话,不应当是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的。
宋溓便说了:“你可知你自己说了多糊涂的话,若这世间女子可自由婚姻,会有多少人误入歧途?”
青夏便问他:“大少爷何以觉得,若是有一天女子能掌控自己的婚姻时,更是会误入歧途呢?”
“这天底下的女子,自生下来就养在深闺,被家族教化,不曾见过世界的丑陋,又能见过几个外人,清晰过几个人心?若只凭满腔的喜好和肉眼所见到的东西,便来自由抉择自己的姻缘,那是胡闹,那也是自己将自己推入深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亘古不变的道理,父母亲总是不会害自己的孩子,挑选出来的人自然是最优的选择,你以为这世间的姻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殊不知许多的萝卜和坑都是刻意栽培刻意挖出来的,哪里是盲婚哑嫁就能够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心中只惊叹于青夏此刻离经叛道的想法,想将她这股子思想给掰正过来。
他说了这么多,稍不注意还真会被他的话给绕进去,可青夏如今的脑子清晰了很多,她是认真的听了他这话,也很认真的反驳。
“奴婢所说的婚姻自由,并非是要人盲婚哑嫁,难道女子就没有智慧?不会认真挑选未来携手一生的夫婿吗?如果您这样觉得,那就更印证了这世间对女子的不公平,没有让女子如男子一般,从小就接受到平等的教育,倘若女子也如男子一般能坐学堂,能做学问,能饱读诗书,能知晓道理而不是单单的只学那些三从四德的规矩,那些女训的教条,眼明心亮的女子,就一定会输给男子吗?”
一时之间,宋溓只是看着她,并未说一语。
“大少爷总不见得连这话都想反驳奴婢吧?奴婢可还记得大少爷曾说过,想要为这天下的女子说一句话,是因为在您心中,也觉得这世道对女子不公,而这样的不公在您看来也是有分别的,你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能读书懂道理,不至于做个粗俗无礼蛮人,但是骨子里您依旧如这世俗一般,觉得女子就该听从安排,她可以做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做个相夫教子的女人,再做一个慈爱和善的母亲。”
宋溓:“有何不对?难道男人不也是这般?年少时饱读诗书,年长后成家立业,等到年老了,也能有坐镇家族临危不乱的魄力。”
青夏嗤笑一声:“您听听,这对等吗?在男子身上,便是要饱读诗书,成家立业,坐镇家族,而对女子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