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宋先生缓缓说:“其实两个人相处,不是你让着我,就是我让着你,总是要有人低头的,两个人性子如果都太硬,闹起来的时候,谁也不理谁,这样矛盾只会越来越大……”
“……”江楼月沉默了一下,“低头?”
“对。”宋先生笑着说:“俗话说,百炼钢,绕指柔,和男人硬着来,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一直僵着冷战,万一真的越走越远了呢?任性一些,更像个女孩子一些……小姐你就是性子太刚硬了,不懂得转弯。”
“……”江楼月勉强笑了一下,想说,她和谢尧之间的事情,哪里是低头服软就有用的?
当初她在信阳官道哭着求他给机会,他还给了她一剑。
但宋先生是一片好意,她便笑着说:“我记着了。”
然后,果真就是记着了。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谢尧依然不见人影,她自然也没把宋先生说的话太当回事。
伤势在逐渐恢复。
宋先生本不是管闲事的人,但看这两个主子相互如此视若无睹,着实是着急,这一日换药的时候忍不住又说:“小姐怎么无动于衷?”
江楼月哭笑
不得:“您还惦记着呢?我们都见不到……我也不想无动于衷啊。”
“公子每晚都来看望小姐的。”
“……我怎么不知道?”江楼月错愕,她自然警戒心非常强,如果真的有人晚上进来,她不可能不知道。
宋先生叹道:“每晚的药里面都放了安神的东西,还有房间内的熏香,都是为了让小姐睡得好,让伤势恢复的快,所以小姐晚上睡得很沉,不可能知道有人来过。”
江楼月默:“他……真的每晚都来?”
“每晚都来。”
江楼月忽然说:“应该是为了睡个好觉。”
“……”宋先生有些无语,他不知道,江楼月的脑子到底打了什么结,只能说:“公子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对小姐无动于衷,或许小姐可以试试,主动一点,女孩子嘛,说一点软话,撒撒娇,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撒娇?”
江楼月默默念着这个词,两世为人,这事儿还真挺有难度的。
不过转念,江楼月就笑了,想来,宋先生是不知道谢尧抱着她睡觉那个怪癖,所以觉得谢尧对她很好。
其实那份好,不是对着江楼月,而是对着一个暖炉和抱枕。
宋先生无奈地走了。
关上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又看了江楼月一眼,暗忖怎么让江楼月开窍这么难,这两位主子以前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情深义重的,难不成都是公子主动?那公子也真是……累,怪不得如今成了这样。
他平生除了研究医术,为公子治病奔走,真是极少多管闲事,如今好不容易管个闲事,当事人还无动于衷,他有点……不甘心。
毕竟这两人这样,他们下面伺候的人也很难受。
而且他还看到过江楼月哭闹着缠着公子不喝药的时候,公子那束手无策的样子,这两人……
关上门板的时候,宋先生想,他还是把熏香换了,让小姐晚上自己亲眼看吧。
这一日,江楼月照旧那么过来,宋先生的话对她只有些微的影响,之后便被她抛诸脑后了。
因为她太清楚,自己以前对谢尧做过什么。
原谅是奢求,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整天下来她当然也没见到过谢尧,到了晚上,照旧喝药睡觉,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夜她睡得不太稳,总是下意识的捕捉屋外走廊上的声音。
然外面一片安宁,什么声音都没有。
或许……宋先
生哄她而已。
江楼月叹息了一声,把脸埋向枕头内侧,正要把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都压下去,打算好好睡觉的时候,门板忽然咔的一声,开了。
江楼月怔了一下,很快调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睡熟了。
衣袂飘动的声音响起,江楼月感觉到有人坐在了自己的床边上。
他就那么静静坐着。
江楼月便也静静趴着。
片刻之后,他抬手帮她把被子拉起来,连着肩膀都盖住,之后,手顺势按到了她的额头上。
那手凉凉的,很舒服。
他就那么坐了半晌,江楼月屏住呼吸,等着他爬上床来。
他肯定是来睡觉的。
江楼月这样想着。
但他却一直没动,手就那么覆着她的额头,许久许久,之后落到了她的侧脸上,指尖划过脸庞的肌肤,是最温柔的弧度。
江楼月心跳漏了一拍。
可她还是觉得,他不是真心温柔。
或许只是这个缱绻的动作他以前做习惯了,所以此时顺手而已。
她闭着眼睛,假装不经意翻身,往他身边凑了凑,等着他的反应。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睡梦中动不动就喜欢黏上来,怎么醒着的时候……”
话到此处,他住了口。
江楼月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快装不下去了。
她暗忖,谢尧是不是发现自己装睡,所以忽然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