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了抬手:“你先出去。”
于寿拱手退下了。
“你们也下去。”皇帝又吩咐了一声。
“是。”常喜懂事的欠身,带着养心殿内伺候的几个小太监全部退了出去,并且贴心的关上了大殿的门。
皇帝就那么坐了半晌,缓缓从龙椅之上起身,亲自走到殿内,将武安侯扶了起来,“坐。”
“臣不敢。”
皇帝脸色难看:“朕命令你坐!”
“臣遵旨。”武安侯面不改色的坐下,双手扶在膝盖上,没了以前见皇帝时候的随性,多了几分“君臣之分”。
皇帝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先后一段时间发生了好些事情,搞得他心中实在疲累,再加上这会儿的事情,也愈加烦躁起来,略微佝偻着脊背,靠在了武安侯一旁的圈椅之中,缓缓说道:“你今天故意的吧?”
不管是揍鲁国公,还是方才说那些放肆的话激怒他,都是故意的。
武安侯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皇帝又说,“你这些年可怂的很,有事没事都恭敬,还很能认错,不管是不是你的错你都能认,倒是好些年没看你发这么大的火,当街就动手打人。”
“臣如今人到中年,所求不过家庭和睦,女儿安康
喜乐,仅此而已。那些明枪暗箭臣都可以不计较,但若有人把手伸到臣女儿身上去,臣必定要十倍偿还。”
“是吗?以前倒没看出来,你是个爱女如命的。”皇帝淡淡说道:“道义上,你这事做的不错,身份上,你不该这样,明日朝堂上,不知道又有多少本要参你的折子了。”
武安侯忽然说:“臣明日不上朝。”
“为何?”
“臣打算辞官。”
“什么?!”皇帝面色微变。
武安侯说:“在去鲁国公府之前,臣已经想清楚了,臣会交出兵部的职权,辞去所有的职务,恳请皇上恩准。”
“……”皇帝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盯着武安侯的脸,想确定武安侯话中的真假。
武安侯诚恳地说:“臣知道,这些年朝臣的排挤和陷害都是因为臣过去的军功,只要臣在京中,在皇上面前一日,有些人就永远不安心。”
顿了顿,武安侯补了一句:“皇上也未必安心。”
“胡说,朕如何不安心?”
武安侯淡淡笑道:“皇上不必解释,臣都明白,身在上位,身心都由不得自己,要平衡各方,要安抚大臣,皇上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臣性子直脾气臭,怕是帮不了皇上什
么忙。”
他语气淡漠,态度却很明确。
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半晌,冷冷说道:“朕不允,你给朕滚回侯府去紧闭思过!”
话落,皇帝甩袖起身,“退下吧。”
“是。”武安侯恭敬的退了出去。
皇帝瞧着他那个样子,只觉得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心底深处朝上泛。
今日听到武安侯打了鲁国公,他第一个瞬间其实就是想借机发难,没想到武安侯却先发制人,几句话逼得自己话赶话,把心里对武安侯的怀疑全给说了出来。
后来,武安侯将注意力引到了于寿的身上去,他忽然明白,自己怕是又冤枉了江震。
所以他将所有人遣退,像是老友一样和武安侯说几句话,其实是想缓解一点尴尬,是想表达一点自己误解和怀疑他的歉疚。
可没想到武安侯直接给自己丢过来那么一句话——辞官!
朝廷百官各成党派,他本就艰难,以为能信任的于寿现在也怀着不知是什么心思,这个节骨眼上,武安侯竟然还要辞官?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身边没有半个可用可信任之人。
……
常喜亲自送武安侯出去,如今也顾不得避嫌,压低了声音说:
“侯爷你今日真的太冒险了,怎么敢那么和皇上说话,万一皇上一怒之下将你推出午门——”
武安侯平静地说:“都是我的真心话,要是被推出午门给砍了……君要臣死,臣还能跑的了?”
“……”常喜略有些震惊地看着武安侯:“您真的要辞官?”
“本侯累了,需要歇歇。”武安侯淡淡说了一句,直接迈步出了宫门,留下常喜呆立当场。
他以为,武安侯是说着玩的,是因为皇上连番的怀疑表达一些不满。
怎么还来真的?!
看来这次武安侯真是被怀疑伤透了心。
……
武安侯把鲁国公打了个半死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上至太后,下到百官,开始对武安侯的各种行为进行口诛笔伐,还没等到第二日的早朝,折子就堆满了养心殿的御案。
太后还亲自去了一趟养心殿见皇帝,十足十的表达了自己对武安侯的不满。
“岂有此理,不过有些军功,尾巴竟然是要翘到天上去了,今日他能带人围了鲁国公府,明日怕是就能带人围了皇宫!”太后冷喝了一声,“皇帝,这件事情绝不能随意姑息,要严惩不贷。”
皇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问:“那
依母后的意思,怎么严惩不贷?诛九族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