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姬不满道:“在晏郎的心里,妾身会做这等有损阴德的事情吗?”
不待李晏反应,她理直气壮地道:“妾身分明是为了帮他们修成正果,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誉,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妾更无私奉献的人了。”
佛教讲究世道轮回,僧人修来世,今世积累福德,死后能够进入西方极乐世界。
桑姬用他们的陪葬品周济百姓,能够救下许多人,这该是多么大的一笔功德,他们就算死了,桑姬还能替他们积攒功德,这简直就是对他们有大恩!
桑姬道:“天下的金银是有定数的,金银财宝都被埋到了土里,市面上流通的少了,这对天下经济有害无利。”
“至于其他的东西,更是浪费,就拿陪葬的布匹来说,制成一匹布需要耗费一个人数日功夫,他们陪葬的布匹都是绫罗绸缎,这些需要耗费的人力更多!”
“布匹埋到土里,而不是供人使用,这就是浪费!”
在这个时代,布匹是硬通货,布匹能帮助人抵御寒冷,遮挡烈日,制成一匹布耗费许多,但一匹布制成的衣服却特别容易被毁坏,往往都穿不了几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衣物是在特定场合穿的奢侈品。
京都多显贵,此处是国朝最繁华的地方。
但离开京都,看向诸郡,衣不蔽体的人比比皆是。
这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限制,不是出现圣主明君就可以改变的,百姓苦,自三皇五帝起,苦至如今。
国朝提倡节俭,赞扬清廉的大臣,因为每为勋贵制成一匹绫罗绸缎,就会减少制成粗布的人力,就会让市面上通行的布料少了几分。
勋贵目下无尘,国朝千万人奉养着高贵显贵,从来如此,但高高在上的天子愿意将天下人看进心中,这是幸事,因为在意所以在做决定时多了顾虑。
比如说北疆的战事,天子看重军士性命,没有将他们看作是单薄的数字,所以保证了他们的衣食,坚决不允许朝中的斗争波及到北军,导致因为朝中争权夺利致使北军惨败、将士暴尸荒野。
百年前国朝内乱能够持续十二年,就是因为朝中党争,冤杀将领,致使无人能领兵对抗叛军,让叛军攻入帝都,十万大军覆灭。
之后天子征发各郡的壮丁,凑齐了十五万大军平叛,可为了制衡军中将领,天子派了宦官担任军队的最高统帅,能打仗的将领下命令前却要先对宦官禀告,征得宦官——一个从未领兵打过仗的人——的同意。
又是溃败,十五万大军尽皆覆灭。
桑姬握住李晏的手,道:“陛下定能得偿所愿,妾三生有幸,能见得陛下。”
李晏有能力,这就有了底气去让底下的人尽力施为,而且他还在意百姓,这样的君王,已经是很好了。
李晏和她十指相扣,无需多言,瞬间就明白了桑姬的言外之意,道:“孤定不负汝愿矣。”
李晏思虑着道:“桑桑是要提倡薄葬吗?”
国朝讲究事死如事生,厚葬之风自前朝就有,历朝都有君主下令薄葬,但是屡禁不止,这是一件大事,不是短时间能做出来的。
李晏能够下令倡导,但是绝不可能强制推行下去,因为各地的民众、官府都不会愿意听这一道法令,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事,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桑姬笑着道:“妾可不想和天下人作对,但这不是有现成的软柿子嘛。”
李晏想了想,颔首道:“确实是个好主意。”
天下崇佛,佛教讲究的是现世修来世功德。
如果不使用金银布匹等做为陪葬物,那么就会累积福德,来世能投一个好胎,甚至可能直接凑齐功德进极乐世界——佛教提倡这种说法,或许可以抑制天下的厚葬之风。
而且李晏能多了一笔进项,佛教提倡这种说法,那他们就该以身作则,李晏可是晓得高僧的陪葬品比一般的亲王还要多。
李晏原本认为镇国寺无用,只能空耗钱粮,现在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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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晏见到惠通大师,开口便提了这件事。
惠通大师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九十多岁的人差点直接去见佛祖。
这是要他帮着皇帝掘佛教僧人的坟墓啊,他怎么有脸提出来的啊?
“不可能!贫僧绝对不可能这么做!佛经中并没有这个说法。”
李晏诧异,不是,你居然敢拒绝孤?
在他看来,镇国寺的一切都是依靠皇家得来的,镇国寺替他做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养着镇国寺这么一批人?
皇帝不信佛,他心性刚强,不需要从佛经中寻求心灵慰藉,所以他不像先辈们那样崇信佛教。
抛弃皇帝个人的喜好,从前朝的角度来看,镇国寺最大的价值就是帮助皇帝维系天下的统治,稳固人心。
现在连这件事情惠通大师都不愿意做,皇帝要重新考虑镇国寺存在的意义了。
皇帝转口说起了一开始的来意,道:“章宽是你同胞兄长的孙子,他十五年前到安王身边,深得安王信任。”
“七年前,父皇命你替孤卜算,卜算的结果是孤今生无子,三年前,这则批命在京中高门流传,两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