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静道长看出云宥的不安,微微一笑:“从茅山往下去,华灯初上之时,万家烟火,也煞是好看。”
云宥不知道该怎会回答,努力让自己心跳平息下来,忙回道:“宗师见教得极是。”
玄静道长看着山下的点点灯火,漫不经意的道:“记得上次罚你面壁之前,我告诉过你的那几句话吗?”
云宥略微思索了一下,慢慢道:“上次您告诫过我,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
玄静道长淡淡道:“看来你还倒没枉费这些年茅山教诲。”
云宥连忙站起身来,站在玄静道长身后躬身道:“弟子生性愚钝,这些年多亏各位师叔教诲,这才悟得了一点皮毛。”
玄静道长没有回头,依旧坐在洞外,看着山下的灯火,慢慢道:“道之深奥,岂是一朝一夕所能捂得?即便如我,也才是管中窥豹。”
云宥没敢说话,玄静道长慢慢道:“我说的这三句话,你是怎么捂得?”
云宥一时语塞,玄静道长慢慢道:“这道法一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单说这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其实依我所悟,我们有时候,看待有些事情,只不过是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已。”
云宥低头道:“宗师见教的极是。”
云宥还在猜测玄静道长所来的目的,而玄静道长后来的一句话,却让云宥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玄静道长缓缓道:“就像突厥与大唐的纷争,祆教与上清宗之争,谁是明道,谁又是夷道,谁又是正道呢?”
云宥惊的几乎站立不稳,他不知道玄静道长是有意而谈还是无意为之,他的手心依然冒出汗珠。
此时云宥已然站起,而玄静道长背对云宥坐在洞外,整个空门就露在云宥眼前。
云宥突然有种想法,自己现在放手一搏,从后面出手,能否一击得手?他体内的焚天紫阳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但云宥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年头,他的气息平息下来,慢慢道:“以宗师看来,谁是正道?”
玄静道长坐在洞外,依然没有回头:“大唐建国之时,突厥强盛到了极致,高祖起兵之时,也都仰仗突厥,并州、朔州等地尽归突厥,武德九年,颉利可汗领兵二十万而至,离长安城四十余里不到,而当时祆教教祠,也是遍布九州。”
云宥不管多言,玄静道长继续慢慢道:“然时至今日,大唐强盛如此,万国来朝,而突厥早已分崩离析,祆教的教祠,除了一些羁縻州还略有存遗外,别的都不复存在,你说到底谁是正道?”
云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呆立当场。
两人都沉默起来,只有微风不断吹过。
云宥过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宗师说的这些,云宥今天虽然不能全懂,但日后定当铭记于心。”
玄静道长转过头来,看着山下,慢慢道:“你认为什么是正道吗?”
云宥摇了摇头,玄静道长眼前,慢慢道:“山下的万家灯火,就是正道。”
他的转过头看着云宥,慢慢站了起来,叹道:“不管突厥也罢,西域也罢,每次一有争斗,最可怜的,便是这万家的灯火,天下的百姓。”
玄静道长说完之后,长叹一声,一边慢慢站起身来,一边随意问道:“我上次给你的檀香用得怎么样?”
云宥忙躬身道:“还要感谢宗师呢,那檀香效果极好,我现在练功时也一直在用。”
玄静道长缓缓道:“这赤金檀最能清心安神,很是珍贵,对你所练的功,却是最为裨益的。”
云宥心下大骇,他不知道这玄静道长所说的功,是不是自己偷偷修习的焚天紫阳功。
云宥不敢多言,心下思绪翻腾,等了一会,这才鼓足勇气道:“宗师,这天下会处心积虑的要将祆教置之死地,每次围剿血手之际,却都请我茅山派出手,其实背后的阴谋,各种的利益却是盘根错节。”
云宥试探道:“这天下会,实则将我茅山当成工具一般,这又岂是正道所为?而我茅山又缘何每次都应神侯山庄所托?”
云宥此时站在玄静道长身侧,目光望去,这玄静道长却是微微一笑:“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
说完之后,转过头来,含笑看了云宥。
云宥屏住呼吸,仔细思索起玄静道长所说之话。
玄静道长已经慢慢沿着小道朝外走去:“我也年纪大了,该回去歇歇了,想得是让景昭来继续广大我上清一宗,这一次,恐怕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
云宥身子一震:“宗师您——”
玄静道长微微一笑:“年岁已高,顺势而为,临走之际,特来相劝,他日你要能多记得我今日之言,也不枉我今晚走这一遭。”
说完人已慢慢而去,云宥呆了一呆,他到现在还是搞不明白这玄静道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份吗,说他不知吧,今晚之言,句句别有用心,说他知吧,自己身为祆教教主、突厥太子,玄静道长竟然就这么将自己放过,云宥简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云宥终于狠下心来,躬身问道:“宗师,我还有两件事想要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