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提着筐子回到家,他娘正守在灶前,煮着午食要吃的稠粥。他爹在屋前摆弄他的老烟斗。
整个屋子都是安安静静的。
老王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些欣慰之意:“没生事吧?”
“怎么会,领了就回来了。”
“这就对了!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不招猫斗狗,有这二十几亩田地,慢慢咱们的家底还能攒起来。等我孙儿若是哪日有了大造化,咱家真正就光宗耀祖了。”
王富贵将筐子递给他,心不在焉点点头,“我娘这两日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放平日周悦躺着不干活,隔二里地都能听到她的骂声。”
老王头往灶房那边瞥了一眼,就说这几日总觉得哪里不对路,原来是太静了。
“大概是你媳妇伤得重?”
“不会的。”王富贵摇摇头:“我娘你还不知道?就上个月,周悦烧那一场,面白得跟死人一样,她一样呼呼喝喝骂她装死,全家是一点活儿没落下。”
“可能是自己想通了,怕孙儿以后真找她。这老太婆你知道的,有好处没有不惦记的,你儿子跟你婆娘亲。”
王富贵没有这么乐观。
“你将种苗搁屋里去吧,放外面别冻坏了。”
他拎了筐子进屋,破天荒地去看了一眼周悦。才离开这么一会,总觉得屋里的病气又重了一些。王富贵耸耸鼻子,打了个喷嚏。
眼睛四处张望了,哪来的怪味儿。
“你见怎么样?”
周悦也被他
难得的关心,感动得红了眼。
有气无力道:“心烧得厉害,我躺躺就好了。”
王富贵低应了声,目光落在一边,见床边放了张矮案,上面放了小半碗粥水,像喝余的。
周悦跟着他的视线解释,“娘端来的。”
“还喝吗,我喂你。”自己婆娘这个样子,实在可怜,他难得心头起了点愧意,“一会我跟娘说,请个郎中来看看。”
周悦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喝。请郎中娘不会同意的,没骂我没干活,我已经知足了。”
王富贵也没坚持说非要请,他娘亲的德性,确实就如周悦所说,能闭嘴让她躺着,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请郎中?那是没可能的!她自己病了都舍不得请。
“那你躺着吧,我出去转转。”
周悦看着他就这么走了,眼里都是失落,她实在难受得紧,不知是肚里还是胃里,好像在干烧一样。
男人刚出去,婆婆就进来了,看粥水还剩着半碗,不高兴道:“怎么还没喝掉?”
周悦怕她又要骂,挣扎着侧起一点身,把粥水都喝了。
不知道是不是伤着的原因,觉得的那粥米不如平日甜香。
冷透的粥水下肚,好像舒服了一点,她道了声:“谢谢娘,我再躺躺,好点就会马上干活的。”
她婆婆哼了一声,捞起碗扭身就出了屋,是多一句话都不愿跟她说。
周悦习以为常,那点粥水下肚也就舒坦了一小会,又更剧烈地烧起来,太疼了!
她忍不住小小的呻吟出声,怎么这么难受,难道是要死了吗?
过了一会,她突然睁开眼,兴许是那碗粥水的原因,周悦感觉自己有点尿急。
不能尿床上,没人会侍候她,还会招来打骂。
好容易挣扎着下了床,绕到茅厕,她像去了半条命。怕婆婆骂她躺着还不安生,特意从屋的另一边绕过去的。
茅厕就在厨房斜后面,角度的缘故,从这门口过去能见着厨房,那边却看不到茅厕。
因为难受,她解决起来也很慢。好不容易好了,收拾好,刚要推门就听到厨房那边,自己男人叫婆婆。
“娘。”王富贵叫道:“咱们还是给周悦请个大夫吧,我看她这次真的撑不住!”
周悦放轻了动作,想听听母子俩要说什么,又怕开关门的声音,会引起那边的注意,引来不必要的说骂。
只是没想到入耳就是这么一句话,方才他在房里话不多,还以为问一句便算。没想到他还是挺在意自己的,她心里有点暖。
但婆婆不会这么容易松口的,她想。
果然,老婆子马上拒绝了:“你发什么神经。”
虽说这是能想到的结果,周悦此刻还是感到心寒。不免想到,如果这次自己真就这样没了,她会不会因此有一点悔意?
到这时,王富贵不知怎么突然压低了声音。
“娘,周悦前两日明明没有伤这么重,怎么现下却越来越严重了,别说精神,说话都吃力。”
“我怎么
知道,伤重了呗,兴许是跟伤寒一样,有几日特别严重的,捱过了便要好了。”
这话不假,凡病了痛了,总有几日是特别严重的,之后会慢慢痊愈。
“真是这样?”
“还能有假不成?”
周悦也奇怪她男人会问这一句。
“有没有假,你心里有数,娘,我那个屋子里有股怪味儿。那是什么味?”
“什么怪味儿,肯定是是你那个婆娘躺尸出来的臭味。”
“是不是什么臭味,儿子能分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