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长公主面容沉静,走到皇帝身边落座。
“陛下。”
她声音温和,却直言目的:“我便不兜圈子了,今日我是为七弟的事而来。”
皇帝面上始终带着一缕笑意,“长姐是觉得,此事朕处置的不对。”
“自然不是。”
长公主微微蹙眉,“只不过凡事都要讲究个因果,顾家二姑娘犯错在先,无论是我还是七弟对她施加惩罚,都是情理之中的,若按律法,她的结局只会更惨烈。”
何苦至于将七弟幽禁两月之久?
“长姐。”
皇帝面色不变,声音加重了一分。
“顾二小姐到底是个妙龄姑娘,既是厉王妃的亲姐姐,又是朝中重臣的千金,却被七弟因一件尚未发生之事,毁了余生。长姐,你扪心自问,其实真正昏了头的,是谁?”
长公主一时语塞。
这件事,有两个看待的角度。
皇帝已经明摆选择站在顾家的立场,不论她再说什么,也不会改变看法。
“左不过只是留府两月,七弟常年忙碌,都没时间和弟媳培养情意,也许这两月的时间能让我们抱上侄儿也说不定!长姐便放宽心,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也罢。”
看出长公主情绪不对,皇帝又缓了语气,用她最感兴趣的话题来宽慰。
虽然,长公主确实想让那小两口努力怀个孩子,可她对皇帝不以为意的态度很不认同。
好似禁足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可这却是告诉文武百官,向来稳重可靠的容厉爵做错了。
要知道,容厉爵自年少时期便高瞻远瞩、心怀天下,十四岁想出摊丁入亩政策,十五岁针对北方干旱,提出南水北调,十七岁训练亲兵亲临战场,造福无数百姓,一身浩然正气,深受百官追捧。
长公主是怕这次禁足,让他失了人心。
她久久没有说话,皇帝眼中的笑意终于淡下,泛起幽深的冷漠。
“长姐喜欢七弟媳,看重七弟,朕可以理解,但是否也要替朕想想,该如何安抚百官?”
他语气幽幽,好似受到冷落的弟弟在诉说委屈,可长公主忽然心头一凛,听出了更深层的含义。
她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一直以来,她想当然认为皇帝和七弟是亲兄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七弟的衷心,可显然,日渐壮大的七弟还是让皇帝感到了威胁。
他在借机削弱七弟的影响力。
长公主心头怦怦直跳,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手脚冰凉。
“陛下言之有理,是长姐疏忽了,该给的交代,还是要给。”她勉强维持着神情不变。
眼前的皇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与她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弟弟不一样了,竟然让她觉得陌生。
见她松了口,皇帝眉梢微挑,面色缓和了些许。
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他状似闲谈般提起:“听闻长姐,今日介绍太尉夫人和将军夫人与厉王妃结识,她们相处的极好。”
长公主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连这种小事,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
他竟然,派人监督着她们?
“不过是妇人间聊聊家长里短、梳妆打扮罢了,允儿平日里极少出门,没什么朋友,我自然得叫人带着她些。”
这是事实,可在皇帝如虎般犀利的注视下,她莫名都有种自己在找托辞的感觉。
之后又随便说了几句,长公主便请辞离开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么迫不及待逃离自幼带大的弟弟。
今晚的对话,颠覆了长公主的认知,回朱轮车这几步路,腿都在发软。
而容厉爵并不知道长姐为他做了些什么,一直在书房坐到天之将亮,都没有等来自己要等的人。
但他很有耐心,且认定,结果绝不会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