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岚歌今天很意外。
她没想到瑞王的失踪竟牵动了宫中这么多人的心。
泠儿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想要随她同去连云寺她并不意外。
但令她惊讶地是,就连素来待人寡淡的彦儿和盈儿此番竟也要求同去祈愿。
但她不想太过声势浩大惹人耳目,便提出便衣出行。
天刚蒙蒙亮,两辆气质华贵的四望车一前一后从皇宫的西偏门驶出,左右也仅有十余名穿着寻常的灰衣侍卫策马跟随。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禁军高级将领南宫诀和杨忠也在其中。
车轮碾过平整的青色方石地面,马车辘辘而去,门禁两边的年轻守卫见不到车里的人,却闻到了几缕仅属于内宫深处的淡淡幽香,铁灰色头盔之下的肃穆表情开始微微地融化,目光追随着落后的那辆马车随风狂舞的暗红帷幕,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
偌大的车厢内,冷岚歌轻轻抚拍着枕着她的膝睡得正香的小女儿的背,目光却投在那个正百无聊赖用手拨弄着锦幕的慕容盈身上。
这也是第一次,大燕最尊贵的三名女子可以独处一室。
但却无话可谈,气氛诡静。
望着慕容盈宛若芳华的侧脸,冷岚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仔细看过她,而她已经长大了。
“盈儿的鼻子和嘴巴很像她。”
十七年前的声音忽然震耳欲聋地传来,令她手一僵,在空中怔了半晌。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如今看来,竟真的有几分像那个人。
这些年来,她心中其实一直不肯承认慕容盈是那个人的孩子,所以那天当她对自己说了那句‘你想嫁给我父皇却一辈子都没得偿所愿’时,她才会出手打了她。
因为她觉得,她根本就没资格对自己说这种话。
这个女孩,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唉,一切都是阴错阳差。
谁又能想到,当初萧紫烟被那个人的六哥玷污后生下的孩子竟会成为她唯一的子嗣,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很快也要成家了。
或许有些秘密,只能埋葬在过去,就当没发生过。
自欺,欺人,素来是她冷岚歌为人的准则不是么。
有些谎言,总要有人继续编下去的。
想到这时,她的脸上反倒浮起了一丝看似释然的浅笑。
“你总是盯着我作甚么?”慕容盈率先打破了沉默,忍不住转眸问道。
“我忽然想到了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冷岚歌对上她年轻的眸子,平静地道,“那时你母妃总说,你的鼻子和嘴巴很像你父皇。小时候我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倒真是越来越像了。”
慕容盈听到这话,心中一怔,竟一时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是第一次,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谈及父皇母妃和自己小时候。
这些,本该是她们之间尽可能去避讳的话题。
“是吗?”许久,她才勉强挤出了两个字。
不知是怀疑母妃当年说的话,还是怀疑这个女人现在说的话。
“其实都不重要了,反正我早已忘记了父皇的容貌!”她语气中刻意加重了‘容貌’二字,咬着牙转过头,继续用手拨动着锦幕,但动作明显烦躁了许多。
她永远都不会忘!不会忘记父皇脸上的那道疤!
慕容泠似被吵醒,抓着冷岚歌的手,慢慢坐了起来,“母后,盈姐姐,你们怎么了?”
慕容盈一言不发。
冷岚歌则有些涩然地为慕容泠理了理柔发,“没事。。还困吗?”
“泠儿睡饱了。”泠摇了摇头,一派天真地道,“母后,泠儿方才梦见归哥哥啦。”
“哦?你归哥哥还好吗?”冷岚歌爱怜地望着这个小女儿,耐心地询问她的梦。
自从这孩子看不见后,就经常发梦,有时甚至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毕竟对一个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都是黑暗的孩子来说,梦境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归哥哥很好。说来也奇怪,我还看见归哥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她皱起眉头,似在回忆。
“怎么奇怪了?”
“因为那个人。。那个人好像父皇啊。。”
“泠儿!”冷岚歌失声叫了出来,急忙抓紧了她的手。
慕容泠全然忘记了车厢内还有慕容盈的存在,每每只有她和母后两个人的时候,她总会称那个人为父皇。这点,无论冷岚歌怎么让她改口,都改不过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慕容盈已经听见了。
她抬眼死死盯着冷岚歌和慕容泠,敏感的她自然能察觉到慕容泠口中的‘父皇’究竟指的是谁。
“停车!”慕容盈喊道。
南宫诀策马骑到车侧,询问的却是冷岚歌,“太后?”
“盈儿。。”冷岚歌望着慕容盈,艰难地开口,“泠儿只是童言。。”
“停下!不然我就自己跳下去!”慕容盈恶狠狠地掀起帷帐,她才不要听什么解释。
“停。”冷岚歌盯着她,终是疲惫地道。
“停车——”南宫诀一听到车厢内冷太后的声音,急忙举掌发令。
马车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