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兵丞归京。
城门戒严,外乡客自是多加盘查,一众人几次欲出城被拒。
一度繁闹的十里长街开始重新修整,京里盛传:
皇帝受了惊吓开坛做法;
戚贵妃险些小产;大昭寺新修了一樽金佛;
有个慧根极好的小和尚被请入浮华殿日日讲经;
上殿门内又出了个得力新贵……
除了些价格低廉的医馆药坊,大多数商店的生意都愁云惨淡,连带嘉福客栈里住着的人,都安静下来。
依云回来时,闭着嘴摇了摇头。
“你总是一张冷脸,荟姨,她喜欢你,你去请。”
“今天都去三次了,青姑娘说身体不适,那日怕是受了惊吓……”
夜楚云慌张的踱了几步,心浮气躁,“我那日不应该离开。不行,我自己去,我去问问……”
“主子……”
夜楚云来到对面房门前,敲了又敲。
“人在大堂呢。”依云跟过来。
夜楚云急急的往堂下看去,沈青正跟师兄师弟师妹坐在一处,无聊的看秋霜和林华玩着“打兔子”的四顶棋,哪里有什么身体不适。
韩子默跟紫月寒坐在另一桌,虽有季雨霏陪坐,但是三个人都静悄悄的,谁都看得出来,紫月寒脸上的心不在焉。
终于憋不住的韩子默,淡然的问道,“青主可是有心事?不如讲出来,韩某或可解答一二……”
紫月寒愣了一下,心里揣度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开口,“嗯……我有一个朋友……得罪了另……”
韩子默轻皱了下眉头,且不说一连多日的沉默,就这番吞吞吐吐的的语气,便是不对劲。
季雨霏依然爱打断别人,诧异的问道,“什么朋友?青主也有朋友?”
紫月寒气闷,哑口无言,端茶喝了一口,淡淡的摆了摆手。
“小八,你走这儿!你看你又快被打掉了!”
“不是那儿。唉……”沈青急叹。
“哈哈,我又赢了!”林华冲着秋霜伸出手去,“给钱!”
秋霜噘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往外掏铜板,一看那荷包,已经空空如也了。
“你别总那么莽撞,迂回一下好不好?你那样直勾勾的冲上去,不是找死?!”
沈青戳了戳秋霜的额头,端着师姐的架子教训道,“笨死了……”
紫月寒举着茶杯,蓦的攥紧了些,心里叹息了一声。
“师姐……你总念我……我都不知道该走哪里了……一步错步步错……钱都输光了……”秋霜委屈的给沈青看了看荷包底。
程江忙的打圆场,“六师妹别打岔,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到。小八看着笨,其实……”
秋霜一脸期待的看过去,程江诚实的说道,“就是真的笨,什么都不爱过脑子……”
“师兄!”
“没事,什么都不放心里,也挺好。”
程江安慰道,可视线却扫过沈青的侧脸。沈青神情不明,余光却是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颀长的紫色身影。
“卿……沈姑娘……”夜楚云看着大堂里这么多人,只好改口。
“师兄,你们先玩着,我去楼上补个觉。”沈青突然起身,客气的冲夜楚云点了点头,“夜公子。”
说完她便错了过去,淡然的往楼上而去。
夜楚云伸出的扇子又缩了回去扇了几下,讪笑,“这天,有点热哈。”
林华把赢来的钱都撒在了桌子上,往秋霜那儿一推,“还给你!”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尚且稚嫩的胸脯,说道,“我才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能屈能伸,才是真丈夫!”
韩子默幽幽的扫过紫月寒的脸,好似听见了第十六次叹息。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靠在窗边看书的沈青忽听见窗户一声敲击。
她有些犹豫,窗板又响了一声,感觉像哪家顽皮的孩子拿石子砸人家窗子。
沈青悄悄走到窗边,小心翼翼的开了一条缝,一个白色的小物事砸了过来,直直的穿过窗缝,蹦蹦跳跳的滚到了桌案上。
珠圆玉润,晶莹剔透。
沈青蹙眉,打开了窗户。
长明街夜间戒严,所以除了些七零八落架起来整修的梯子,空无一人。
此时,在刚刚修整连泥缝都还没抹匀的石砖上,站着一个手舞足蹈的人。
夜楚云看着沈青看见了他,便不停地打着手势,想必是怕惊动巡街的官兵,更或者是怕惊动某些客栈里的人。
他的脚下此时整齐的摆了十几个黑黑的竖管子,很像某种做暗号的烟爆管,夜楚云正不停地指指管子又指指天空。
沈青没看懂。
夜楚云怕她关窗,忙的抬起袖子,二指一掸,指尖燃起一簇幽幽的蓝火。然后他往最中间的一个管子上一弹,上面有个火星一蹦,继而又跳跃着勾出一连串的火星。
接连几声微小的“哧哧”声做引,一束束幽蓝的火光冲上天空,“砰砰砰”的几声脆响骤然而起,在空中炸成了一片绚丽夺目的烟花。
绡紫幽蓝,打着卷,流着线,如花开,如行云。刹那而开,刹那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