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这一番话比刚才更加犀利,听得弘时心惊肉跳,他已经是做足了打算,想足了说辞,原以为就算弘历在一旁破坏也改变不了什么,岂知这大半年不见,弘历的嘴皮子比原先利害了许多,句句抓着重点不放,令他一下子变得没把握起来,思虑许久,正要开口,胤禛已是抬手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朕不想再听了,功归功,过归过,皇后的事,你不要再过问,功过相抵的话也不要再说了,好好做你的定亲王,明白吗?”
听得这番话,弘时暗暗握紧了双拳,好一个弘历,刚一回京就送了他这么大的份礼,真不愧是他朝思暮想的“好弟弟”。
“儿臣明白。”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没必要再求下去,因为胤禛必然不会答应,强求只会适得其反,不过他也没准备就这么全然放弃,“既然皇阿玛不肯释皇额娘,那么能否让儿臣去坤宁宫见她一面,这大半年间,儿臣真的很想念皇额娘,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求皇阿玛应允,否则儿臣无论如何都不安心。”
这一次,弘历没有说话,因为弘时这个要求并不过份,若他连这也反对,那么恰
好给弘时反唇相讥的理由,说他刻意刁难,从而给胤禛留下一个斤斤计较,存心阻挠的印象。
身为皇子,行事说话皆要讲究一个度,尤其是在御前说话时,每一句话乃至每一个字,都要想过又想,不可有任何轻率马虎,否则很容易被人揪到错处。
“皇阿玛”三个字注定了胤禛对于他们而言,先是君,然后才是父,哪怕父子感情再好,也不可忘了这个。
果然,这一次胤禛没有再说什么,稍一犹豫便道:“好,朕允你所求!”
弘时闻言,连忙磕头,“谢皇阿玛恩典!”
见他还举着圣旨,胤禛道:“圣旨已下,断无收回之理,从今日起,你就是定亲王,休整几日后,朕会指派差事给你,好生做事,千万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任性了,明白吗?”
弘时低头,肃然道:“曾经犯过的错,儿臣绝不会再犯,否则儿臣必当以死谢罪。”
胤禛欣然点头,“很好,朕让四喜随你一道去坤宁宫,不会有人拦你,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在弘时出去后,胤禛目光一转,落在弘历脸上,“弘历,你老实回答朕,之所以随弘时来这里见
朕,究竟是吏部有事需要急着奏禀,还是你料到弘时会为皇后求情?”不等弘历开口,他又补充道:“朕想听实话,若你非要拿一堆虚话来敷衍朕的话,你也可以退下了。”
弘历脑子飞转了,低头道:“儿臣该死,请皇阿玛治罪!”
胤禛眼中掠过一丝痛心,沉声道:“你是朕几个儿子中最懂事最长进的,何时你也觉得开始学会这些了?朕这些年对你的教导全部都白费了吗?”
“儿臣不敢。”弘历惶恐地道:“儿臣确实有心阻止二哥为皇额娘求情,但并不是儿臣要与二哥做对,也不是儿臣自私,是皇额娘确实不该被释。儿臣也是人子,儿臣不想自己的额娘再受伤害,所以就算再不该,儿臣也要做一次。儿臣不敢求皇阿玛原谅,但这件事,儿臣并不后悔。”
“你们一个个……”胤禛叹着气没有说下去,虽然他极力想要阻止兄弟阋墙之祸,但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终归是无法阻止,“罢了,这件事朕也不怪你,但你记住,兄弟之间,凡事皆要留几分,不可做的太过,明白吗?若你真觉得不妥,可以与朕说,但绝对不可暗使算计
,否则就算是你,朕也不轻饶。”待得最后一句时,胤禛的语气明显比刚才严厉了许多。
弘历连忙答应道:“儿臣必时刻谨记皇阿玛的话,不敢有忘!”
胤禛点点头,道:“行了,你也下去吧,相信吏部就算真有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一切等明日再议,此刻朕还有许多折子要批。”
“儿臣告退!”在弘历退下后,望着渐渐关起的宫门,胤禛轻叹了口气,眸中有着幽暗的光芒在跳跃。
他实在是不希望弘历走上与自己一样,兄弟反目,互相为敌的道路,这条路太难走,而且每走一步都是对人的一种折磨。
若真有那么一天,因为帝位而兄弟反目时,他必会替自己选定的那个继承人除去所有后患,让他可以顺利登上大位。
这样做,他自己必然会背上一个冷血无情的骂名,不过无所谓了,他从懂事就一直在背负骂名,都背负四十余年了,也不在乎再多背一些了。
且说弘时在离了养心殿后,随四喜赶往坤宁宫,这一路上心情比刚才见胤禛时更加忐忑,脑海中一直不断闪现他曾与那拉氏说过的话,当时觉得那拉氏亏欠利用了
自己,所以不论什么话都觉得理所当然,如今顺想起来,却是后悔不已。
“二阿哥,坤宁宫到了,奴才已经与守门的宫人说好了,你只管进去就是了。”四喜的声音将弘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拱手道:“多谢喜公公,劳您走这一趟实在辛苦了,改日我请您喝酒。”
虽然四喜对弘时没什么好感,也知道喝酒不过是客气话,不过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当下笑道:“二阿哥说得这是哪里话,奴才原就是跑腿的命,哪敢提辛苦二字,您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