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消失的戾气再次浮现然允禩眼中,而且比刚才更盛,一字一句道:“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矫诏,皇阿哥是真的将皇位传给了你,但那并不表示你就得的理所当然。事实上,不论是人望还是能力,我都远胜于你这个冷面王,我只输给你一样东西,就是出身――辛者库贱婢所生,不得继承皇位。这句话我永远都记得,从未曾忘过。”
胤禛面无表情地道:“不管是什么,输便是输,你既然决定争夺皇位,便该做好输的准备。”
允禩有些激动地挥手道:“皇阿玛若觉得我额娘出身低贱,又为何要宠幸我额娘,为何要将我生下来?为何?!”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或许康熙可以,但康熙已经死了,躺在冰冷的陵寝中,再也说不了一个字。
“我不甘心,输给你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咽不下这口气,出身已是改变不了的事,但将来,我一定要改!”
胤禛盯着他,缓缓道:“你要改,所有就牺牲了福州所有百姓的性命是吗?为人君者,当爱民如子,如你这般视人命如草芥,就算真让你坐上龙椅,你也不会是一个好
君主。”
允禩准冷哼一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个皇位不是用白骨累起来的,相比于王朝更替时所死的人,区区一个福州府又算得了什么。”
胤禛看了允禩半晌,吐出四个字来,“不可救药!”
允禩冷然一笑道:“不错,我是无可救药,那你又好到哪里去,你的儿子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弘历更是弘时亲手杀死的,你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还不赶紧抓了你的好儿子,定他死罪?”
“皇上……”允祥刚说了两个字,胤禛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允禩,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允禩目光一闪,紧接着道:“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我又何必骗你,我曾问王善他们,杀了弘历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又轮不到我登上皇帝的宝座,他们回答不出,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因为弘时,他答应过,只要他登上皇位,就会尊我为皇父,在我死后,更会将我牌位放入奉先殿,享受皇家一世烟火,与你并存。你说,这么好的条件,我怎能不答应?!”
允祥当即道:“二阿哥不可能承诺这样的话,你胡说!”
追封皇父这种事情倒不是没
有过,譬如前朝时的嘉靖帝就曾为自己父母争名份,从争考、争帝、争皇一直到争庙及路,争庙谒及乐舞,与群臣百官之间展开一场规模巨大、旷日持久的争论,世称“大礼议”。但当时是嘉靖帝追封自己生父,而允禩只是一个叔父,再怎么追封也追封不到他身上,更不要说牌位入奉先殿,享受皇家烟火这种事了。
允禩冷冷一笑道:“信与不信随你,总之我说的句句属实。”
他话音刚落,堂上忽地响起拍手声,不是别人,正是胤禛,他拍了很长时间方才停住,同时感慨道:“允禩啊允禩,朕真是有些佩服你了,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想出陷阱来让朕跳。”
允禩刚刚还带着不屑笑意的脸庞因他这句话倏然一僵,极不自在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很清楚朕在说什么,允禩,你真是够歹毒的,一发现朕疑心弘时,就立刻挖了这么大一个陷阱,想要让朕亲手杀了弘时。”胤禛顿一顿,续道:“你说所有事都是弘时计划的,可就像允祥说的,任弘时的能耐,断然想不出这么一个庞大精密的计划。反倒是你,心
思缜密之余,手段也果断狠辣,福州的事像极了你的行事做风。”
听到这里,允禩的脸已经完全僵住了,好一会儿方目光闪烁地道:“那你可真是不了解你那个好儿子,我告诉你,他比你以为的要心狠手辣许多,杀人不眨眼。”
“是吗?”允禩四下躲避的目光让胤禛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即便朕真不了解弘时,但与你四十余年兄弟,想必了解够多了,以你的性子,若弘时真与你合谋,还答允追封你为皇父,你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将他供出来,相反,你会百般维护他,好使他避过朕的怀疑,因为这样对你才有利。”说到此处,他摇摇头,痛声道:“允禩,朕知道你一向恨煞了朕,却不想你居然连这种毒计都想得出来,朕刚失去一个儿子,你又要骗朕再亲手害死另一个!”
允禩的手不断握紧又松开,良久,他上前一步,与胤禛面对面,眸中带着无尽的恨意,“不错,我是骗你的,你害我失去了皇位,我就害你失去儿子,这很公平。既然这些事都让你看穿了,那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知当初福州一事时,二阿哥
为何会主动请缨?”
胤禛皱了眉等允禩说下去,后者道:“是我劝二阿哥的,我曾偷偷去找过他,告诉他福州出事,身为嫡长子该设法平定这场饥荒动乱,为皇上你分担一些,这个蠢货还真相信了我的话,第二天便在朝堂上主动请缨。”
胤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话来,一时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方道:“这么说来,弘历与弘时都是在你的安排下才去福州的?”
“不错,二阿哥一直对我颇为信任,我一说他便相信了,那个蠢货真是比猪还蠢。相比之下四阿哥就要难应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