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仔细听着,虽佳肴满桌,却全无动筷的心思,那拉氏说得极慢,可每一个字又说得极重,像一把锤子一样不住敲打着弘时的心。
“可眼下呢,弘历在那里使劲讨你皇阿玛的欢心,你却在那里惹他生气,日久天长,换了你是你皇阿玛,又怎样?”
这个答案不需说,弘时也知道,皇阿玛一定会疏远自己而喜爱弘历,想到此处,他涩然道:“儿臣明白皇额娘的意思,可是儿臣并没有做错。”
那拉氏点头道:“皇额娘知道,可许多事不是一句没做错便可以过去的,人活一世,许多事都要去忍,忍不过去则是悬崖峭壁,忍过去了便是海阔天空。弘时,你选哪一样?”
弘时咬着牙,低声道:“海阔天空!”
那拉氏欣慰地点头,“你明白就好,眼下你或许会觉得忍得很辛苦,但等你得到你皇阿玛的认同,立你为太子储君的时候,你便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譬如廉亲王,你可以善待于他,又譬如你皇阿玛推行的政令,你若真觉得不好,也可以废除,这岂不两全齐美吗?”
那拉氏的话给弘时打开了另一扇窗户,眼下的他不论做
什么,在胤禛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可若是他成为储君乃至皇帝,那么便可以做到:一声令下,四海臣服;再也无人可以管束他。
想到这里,弘时心潮澎湃,忍着激动之色道:“儿臣会照皇额娘的话去做,不输给弘历与弘昼。”
他那些心思怎能逃得过那拉氏的眼睛,微微一笑,松开抓着弘时肩膀的手道:“这才是皇额娘的好儿子。弘时,你记着,皇额娘不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绝不会害了你。至于说太后之位,在皇额娘心中远不及你万一。”
这番话令弘时感动不已,哽咽地道:“儿臣知道,儿臣必不辜负皇额娘的期望!”
“好!好!”那拉氏激动地说着,眼中泪意闪烁,待要举筷,发现菜已经凉了大半,干脆命人全部撤下去,再重新做几道简单的菜。
这一顿晚膳,在母慈子孝中用完,趁着宫门未关,弘时辞别离去,在他走后,那拉氏眼里的慈色顿时化为乌有,冷哼道:“真是一个蠢货!”
小宁子见状赔笑道:“主子怎么这么生气,其实不管二阿哥说了什么,终归是还年轻,许多事不懂,主子别与他一般见识就是
了。”
“哼,他不是年轻而是愚蠢,随便被人说几句便相信了,还跑到皇上面前为其出头,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再说,廉亲王要是这么简单,如今哪还有命活着。”那拉氏越说越生气,将宫人还未来得及收手的骨碟狠狠摔在地上。
小宁子吓了一跳,不晓得这一会儿子功夫那拉氏怎么气成这样,赶紧跟孙墨一道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请那拉氏息怒。
那拉氏余怒未消地道:“叶氏那个蠢货,连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蠢货,任凭本宫怎么悉心教导都没什么长进,还是蠢的要命,若非本宫膝下只得他这么一个,早就懒得管他死活了。”
孙墨细声道:“主子消消气,二阿哥虽说蠢钝了些,但总算对主子还有几分孝心,不算毫无可取之处。”
那拉氏轻哼一声没有说话,小宁子眼珠子一转,大着胆子道:“恕奴才说句实话,二阿哥越蠢,对主子来说就越是一件好事。”
那拉氏有些好奇地盯了他道:“此话怎讲?”
小宁子微微一笑道:“因为只有这样,二阿哥才离不开主子,事事都要主子替他拿主意。”
他的话令那拉氏脸上浮起一
丝笑容,走到插着素心蜡梅的花瓶前,抬手自梅枝上摘下一朵色泽纯黄的梅花,将之紧紧捏在掌中,待得松开时,刚刚还盛放的花朵已经不成样子。
同样的夜色下,凌若早已用过晚膳,正坐在屋中看书,水秀安静站在她身后,屋中燃着香,飘渺的白烟自素银镂空的香炉中飘出,淡散于空气中,是素有静心凝神之效的沉木香,在这样清浅的香气中,凌若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事?”
“主子,皇后宣了二阿哥入宫,眼下二阿哥刚刚离去。”杨海垂手恭谨的说着,之后又道:“依奴才猜测,这么突然传二阿哥入宫,应该是为了主子让奴才传出去的事。”
“皇后终归还是按捺不住了。”凌若合起书卷,起身走到香炉边,手轻轻一扇 ,刚飘出来的白烟顿时被扇得无影无踪。
“主子,皇后向来擅用手段,二阿哥又一向听她的话,只怕这会儿功夫,已经被皇后给说服了。”这般说着,杨海有些忧心地道:“恕奴才直言,这样一来,岂非变相的帮了皇后?”
凌若揭开雕成兽首的银盖,舀了一勺香料添在炉
中,如此一来,屋中的香气顿时又浓了几分,只听她道:“放心吧,二阿子性子不够果决,耳根子又软,就算现在听了皇后的话,之后被人在耳边鼓吹几句,又会故态复萌了。皇后好不容易才说服了他,一转眼又变成原样,你说皇后会怎么样?”
水秀在旁边插嘴道:“若换了奴婢是皇后,肯定会很生气。”
凌若微微一笑,将盖子放回到香炉上,看着丝丝缕缕的白烟,怡然道:“她越生气,面对二阿哥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