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禩故意叹了口气道:“太后有所不知,年羹尧此人虽有些才,却刚愎自用,听不进底下人的谏言,使得我军虽装备精良,依然节节败退,渐有不支之势。”这些话自是允禩胡说的,如今战况尚不曾传到京城,根本无人晓得哪方更占优势一些,不过刚愎自用四个字倒也不算冤枉了年羹尧。
“这……这可如何是好,皇上如今管不了事,你们几个王爷得帮着拿主意才行,想我大清乃是马背上得天下,如何能输给一个小小的叛乱者。”乌雅氏毕竟是女流之辈,听他说得言之凿凿,顿时有些失了分寸。
允禟在一旁道:“太后,其实我朝有一个比年羹尧更懂得用兵之道的人。”
乌雅氏眸光一亮,连忙追问道:“是谁?若果真堪当大用,便该当让他去西北助年羹尧一道平乱才是。”
允禩沉吟了一下道:“此人太后最是清楚不过,正是十四弟允禵。”
听得这名字,乌雅氏蓦然不语,良久,她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待得内殿仅剩下她与允禩允禟三人时,方才咳了一声黯然道:“不瞒二位王爷,允禵是皇上亲自下令囚禁的,为此事,哀家与皇上
提过好几次,可他都不肯释允禵出来,现在……唉,你们是知道皇上脾性的,哪里又会肯。”
眼见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闹成这种水火不相融的局面,乌雅氏心中是说不出的痛惜。
“太后。”允禩轻唤一声,上前替乌雅氏揉着背轻声道:“太后多虑了,皇上之所以软禁允禵,无非是怕他年少气盛,做出什么不该的事来,所以想教训一顿罢了,其实说到底,皇上与十四弟是亲兄弟,哪会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那依你所言,该怎么办才好?”乌雅氏心里没有主意,只瞅着允禩问,因为允禵的关系,她对允禩等人一直颇为信任,从未有什么怀疑。
“臣以为一切该当以国事为重,臣与皇上还有十四弟他们都是先帝的子嗣,即便偶尔有些意见不合,但为国为民之心却是一般无二的。如今战事吃紧,皇上有难,国家有难,臣认为该当上下一心,联手度过这个难关才是。”见乌雅氏频频点头,他终于说出此行真正的目的,“所以,臣想请太后拟懿旨,恕十四弟出来。”
乌雅氏犹豫道:“这怕是不妥吧。”能够放允禵出来自是好事,可囚禁
允禵的旨意是胤禛下的,她冒然下旨将其放心,显然不太好。
允禩倚着床畔跪下,肃然道:“臣知道太后心中顾忌,可现在是非常时期,皇上不能理事,几位阿哥又少不更事,如今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太后了,还请大后以国事为重。”
“哀家知道。”乌雅氏拧了细长的娥媚犹豫不决,此事关系重大,实轻率不得啊。
允禩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乌雅氏说话,悄悄向允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撩袍跪在乌雅氏面前,轻声道:“太后,臣有句话不得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有话直说便是,何况你们一直与老十四交好,虽不是哀家所生,可哀家也从不曾将你们当过外人。”
“是。”允禟轻轻答应一声,抬头道:“当年皇阿玛病危,遗命传大位于十四弟,这个话臣与八哥他们是亲耳所闻,绝不会有假,可是不知道为何,隆科多捧来遗旨时,继位人选却便成了皇上。这当中有什么,臣等不敢妄言,但臣敢对天发誓,皇阿玛心中最认为的继位者绝对是十四弟。而且皇上继位以后,推行酷政,弄得朝中怨声道哉,不得人
心,也与皇阿玛的行事政向完全背道而驰;恕臣说句不敬的,灯会一事,兴许就是老天爷对皇上的惩罚。”
允禩眉头一挑,侧头低喝道:“老九,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怎可在太后面前胡言,还不赶紧向太后领罚。”
允禟抿唇不语,倒是乌雅氏摆手道:“别怪老九,他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哀家观皇上这一两年的治国,确实太过严苛了些,不像先帝那样以宽仁为怀。”
允禩目光一闪,涩声道:“不管怎样,臣等既为臣子,便当尽心尽力辅佐君王,而非在背后议君王是非。”
“八哥。”允禟不服气地道:“若皇上得位正统,那么我等自然无话可说,可他分明是厚颜无耻地夺了十四弟皇位,还将大清弄得污烟瘴气,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今日既然说了,干脆就把话全部说开了,省得总憋在心里。”说罢,他不顾允禩的劝阻说出惊人之语,“太后,齐太医已断言皇上活不过今明两日,若到时候皇上当真驾崩,龙归大海,那么这皇位就该由十四弟来继承,也算是物归原主。”
乌雅氏双手骤然一紧,锐利的目光牢牢攫住允禟,似要
从他脸上寻出什么端倪来,良久,她问道:“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允禟心头微跳,面上却是一副坦然之色,“无人教臣,是臣自己替十四弟不值,若太后认为臣不该说这番话,那么就请太后责罚。”
允禩连忙在旁边磕头劝道:“太后,九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求您饶过他这一回。”
乌雅氏瞧也不瞧他,只是一味盯着允禟,从不晓得温和无争的太后竟然也有这样锐利如芒刺的目光,直把允禟瞧得后脊冒汗,强自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