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伊兰摇头,随即艰难地磕下头去,哀声道:“若你不肯原谅我,我宁愿长跪不起!”
凌若盯了她半晌,忽地展颜一笑,犹如春风过处百花齐放,唯独那双眼,依然冷得让人打从心眼里打颤,她冷冷吐出两个字,“休想!”
凌若根本不相信伊兰会真心悔过,这么多年,伊兰若要改早就改了,何必等到今日。
伊兰低着头,一滴滴炙热的泪自眼眶中滴落在手背上,她从未试过这样深重无解的悔恨。为什么,为什么她当时要鬼迷心窍的帮着皇后害姐姐,若她早点悔悟,根本不会闹成今天这样,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正当伊兰悔恨悲伤之际,右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握隹,同时耳边传来李耀光与往日一样温和的声音,“娘娘此刻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等她气消了一定会原谅你的,毕竟你们是流着同样血脉的亲姐妹。”
伊兰感动于他的安慰,然头却是不住地摇头,正因为姐妹所以才更清楚,姐姐这个人看似柔弱实则刚强,她一旦做下了什么决定就断然不会轻易更改。她缓缓抽回被握在李耀光掌中的手,轻声道:
“这是我自己造下的孽,由我自己承担就好,你不必陪我跪着,快起来吧。”
“傻瓜,我们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自然也该同当,再说你挺着个肚子跪在地上,我便好意思站着吗?”李耀光的话很简单,许多人都会说,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伊兰很庆幸,自己可以嫁得李耀光为妻,一纸婚约,令他谨守白头的誓言,不论自己曾做错什么,犯下什么错,他都用宽广的胸怀去包容谅解,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过自己。
而她,能有这份幸运,同样是姐姐给的,所以她亏欠姐姐的实在太多,可是她这十几年来,一时将恩记成仇,待得憣然悔悟时,大错已然铸成。此生若不能得姐姐原谅,她纵然活着也会日日饱受良心的遣责,永远没有安宁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伊兰咬一咬牙,艰难地一次次磕头,每一次磕头都会说了一句,“求姐姐原谅!”
原谅……凌若唇边的笑容不断扩大,直到变成这世间最冰冷的笑意,“你愿跪就跪着,适才也有一个人与你这样下跪磕头,想要本宫饶她一回,而她也仅仅只是犯了
一次错而已,可是本宫依然没有原谅她。你,本宫更是连原谅的理由都找不出。”
伊兰并未因她的话而停下磕头的动作,只是每一次磕下去,金砖上的水迹都会多那么一丝,在无言的苍凉中慢慢延开至凌若脚下。
“夫人!”李耀光拉住努力磕头的伊兰,心疼地道:“你身子笨重,这样磕头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伊兰摇头,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倔强地继续磕着,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磕了多少个头,只知道不停的磕下去,直至姐姐原谅自己的那一刻。
李耀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年令他对伊兰太过了解,虽然如今伊兰性子转变了许多,但骨子里那份倔强是无论如何改不了的,一旦认定什么事,绝不会轻易回头;在这一点上,她们两姐妹可真是如出一辙。
“娘娘,微臣斗胆求您再原谅伊兰一次!”在说完这句话,他陪着伊兰一道给凌若磕头,“呯呯”的磕头声在殿内响彻不休。
凌柱本不欲再管伊兰死活,然富察氏在一旁不住地扯他袖子,再加上这些日子确实有看到她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在挣扎了一阵后上前几步道
:“娘娘,能否听老臣说一句?”
“阿玛请说。”面对凌柱时,凌若态度缓和了几分。
凌柱沉沉叹了口气,“伊兰这孩子自小被惯坏了,性子骄纵自私,从不顾虑别人感受,因此犯下许多错事,这也怪老臣夫妇,没有教好她。老臣知道您心里怨,可这一次她是真的知悔了,古语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佛家亦有‘立地成佛’之说。你能否看在阿玛这张老脸上,最后再原谅她一回?”说罢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富察氏亦跟着跪下含泪道:“娘娘,一切都怪臣妇,是臣妇是非不分,一味护着伊兰,才会铸下大错,娘娘若要怪,就怪臣妇吧!”
“阿玛,额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早在凌柱下跪时,凌若就已经侧身让开,不论她身份如何改变,眼前这两位老人都是生她养她之人,除却规矩所限实在没办法之外,她是绝不敢受二老跪拜的。
凌柱夫妇说什么也不肯起身,依旧直直地跪在地上,凌若见几番劝说无果后,脸上不由得罩上了一层薄怒,望着凌柱道:“阿玛,是否连你也要逼我?”
“老臣不敢!”凌柱抬
起头,他本就已是六十多的人,再入了一趟牢狱,看起来更加苍老,两鬓斑白一片,“老臣只是不愿娘娘心中带着仇恨过日子,娘娘十五岁就离家,一别就是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能与娘娘相见的机会屈指可数,若说老臣此生最对不起的人谁,必是娘娘无疑……”
不等凌柱把话说完,凌若已扬脸打断了他的话,“既如此,阿玛更不该替伊兰求情。”
“那娘娘心中痛快吗?”凌柱突然这般问了一句,那双逐渐开始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抿唇不语的凌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