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凌若,但她没必要去帮皇后,昔日佟佳氏的事让她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皆不过是存心利用罢了。
她之所以让孙墨去问那些人,是因为她晓得孙墨绝对不会找到,因为连她都不知道那些人搬去了哪里。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尚且年幼,有一回在门口玩耍,看到住在他们家附近的几户邻居都在往外搬东西,觉得很好奇,便过去问他们为何要突然搬走。那些人神色躲闪不肯回答,她便回去问额娘,结果额娘告诉她,这些人知道姐姐曾与容远定过婚约的事,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再被人查到,便会给姐姐带来麻烦,所以他们家给了这些人一笔丰厚的银子,让他们搬到远处去。
后来伊兰还发现,搬走的不止邻居,还有一些平时常有走动的亲戚,那一阵子,除了家人,她几乎找到一个相识的人。如今再回想起来,想必有就是在防今日之祸。
伊兰的话令孙墨脸颊微微一搐,颇有些难看,他能问的早就去问过,那些人一个个皆不知去向,无从追查,否则也不会问到她这里来。伊兰是唯一一根可以置熹妃于此地的稻草,他
必须要牢牢抓住。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四周一眼,啧啧道:“夫人心中当真毫无恨意吗?您看看您这住的,三进的小院子,这里说是正厅,却小的可怜,也就能放几把椅子,多一些东西都放不下;再看看这摆设,唉,不是奴才多嘴,就是宫里最低等的更衣用的都比您好些,更不消说熹妃了,皇上对她真是宠到骨子里了,住着承乾宫不说,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有时候连皇后都比不上。您二位说是亲姐妹,可这境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奴才看着都可怜。”
“是吗?”伊兰强压了怒火冷笑道:“我这里虽小,但好歹是一个能待人的地方,若是帮着皇后出卖熹妃,我怕自己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孙墨闻言连忙正色道:“这一点夫人大可放心。”说罢又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怪奴才没把话说明白,像皇后娘娘这么仁慈的人,夫人若是帮了忙,皇后娘娘又怎么会亏待夫人。虽说以夫人的身份入宫是不可能了,但却有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您想置多大的宅子,寻多少个丫头侍候都行,再不用窝在这小小的
宅子里。”
面对孙墨的游说,要说毫不动心,那无疑是骗人的,伊兰自嫁到李家后,虽说衣食无忧,但也只是无忧而已,实在说不上多宽裕,就说身上这件桃红银绣裙装,还是去年春天时制的,袖口都有些抽丝了,却还在穿,因为置新衣的银子还不曾多出来。
可是,这件事干系委实太大,纵是她也不敢擅言,敛一敛袖对等着她回答的孙墨道:“皇后娘娘好意伊兰心领了,只是这件事伊兰确实不晓得,劳孙公公白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孙墨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还在那里嘴硬,微微有些动怒,但下一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满面笑容地道:“这不是什么急事,夫人也不必急得回答奴才,这样罢,奴才三日后再来,希望到时候,夫人可以彻底想清楚。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夫人在这里处处为熹妃着想,熹妃在宫中却是早已忘了夫人这个嫡亲妹妹。”
不等伊兰接话,他起身欠一欠道:“好了,奴才该告退了,今日这席话,奴才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皇后娘娘发起怒来,会有什么后果,想来夫
人也清楚。”
待得孙墨离走得不见人影后,伊兰方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伸手自桌几上拿起已经冰凉的茶盏,没等凑到嘴边,茶水就已经溅出不少在裙上,直到这个时候,伊兰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微微发抖,不可抑制。
皇后只是派了一个小太监来,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若她亲自来此,只怕自己已经不堪的伏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双手的颤抖才慢慢消失,她刚要起身,眼角余光忽地扫外外面有一个人影正慢慢踱进来,不是李耀光又是谁。
对于这个相伴十余年的枕边人,伊兰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一切都很平淡,平淡的过着日子,平淡的拿着年年相差不多的月俸。自己嫁给他时,他是一个正七品翰林院撰修,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在翰林院,不过从正七品撰修变成了正五品侍读。
五品官,看似不错,但在京中什么都不是,何况翰林院又没什么油水,只能靠那些俸银度日,这样的日子,怕是连一个稍微富裕些地方的知县都不如,而他又不愿托人外放任职,宁愿在翰林院这么苦熬着,气得伊
兰好几次都骂他死脑筋。
虽说他相貌堂堂,性子也温如,这么些年来待自己也不曾有过一句重话,但那又有什么用,不一样吃苦挨穷;所以刚才听得孙墨的话时,她真的很想答应,摆脱现在这样饿不死却也撑不死的日子。
“夫人。”伊兰一时想出了神,没注意到李耀光走进了厅里,直至耳边传来他温和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夫人在想什么,这样专注?”李耀光神色关切地道。
“没什么。”伊兰随意应付了一句,打起精神道:“倒是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不是说要去国子监授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