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江月的表情,恭敬地回答:“小姐,夫人她去了秦家村。”
“母亲去了秦家村?!”
江月闻言猛然惊起,原先那副柔弱的模样瞬间被焦急所取代,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变得虚弱,“母亲为何要去那里?那路途遥远,路况又差,她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呢?”
小桃叹了口气,小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凌瑾韵那丫头,她拒收了夫人送去的赔礼银两。夫人念她没了娘家,孤苦无依,决定亲自去给她一个台阶下,以示诚意。”
言罢,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显然对凌瑾韵的行为并不认同,却又无可奈何。
江月的手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紧紧蜷曲起来。
叶氏与唐氏,在那风雨交加的夜晚,于破败寺庙中共历生产之苦,叶氏的一瞥,不经意间锁定了唐氏的身影。
而今,唐氏遗体尚未得以下葬,这万一,万一叶氏意外遇见,辨认出那已逝的唐氏,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的念头如一阵寒风,猛然穿透江月的心房,她感觉身体仿佛被猛然投入了寒冬的深渊,冷意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朱嬷嬷立刻捕捉到了江月神情的微妙变化,忧虑爬上眉梢,声音中带着焦急与关切:“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江月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以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回应道:“我没事,朱嬷嬷,不用担心。小桃,你即刻去安排马车,我必须即刻去见母亲。”
“小姐,您还在病中啊,这怎么行……”朱嬷嬷的劝阻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江月轻轻以丝帕捂住嘴,纤细的身躯轻轻颤抖,两声压抑的咳嗽从帕下溢出,她柔声安慰:“母亲请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母亲心脏不好,不宜奔波劳累,我得去陪在她身边。”
面对江月的坚持,朱嬷嬷最终没有继续劝阻,只是细心地吩咐小丫头们在马车上加铺更多的软垫,确保旅途能尽可能平稳舒适。
正当朱嬷嬷与小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体虚弱的江月走出静谧的别院,准备前往秦家村,一条不起眼却难掩其华贵气息的马车道突然映入眼帘,缓缓驶来。
江月远远地望见那马车侧面上雕刻的永定侯府徽章,眼眸中闪烁着不解与震惊,手中的丝帕在不自觉间被紧握成一团。
父亲为何如此迅速到来?
上一次通信中,他并未透露任何即将来访的迹象。
凌瑾韵尚在人世的消息,若是被五哥察觉并证实其真实身份,父亲岂不是马上便会得知这一切?
思绪如乱麻缠绕在江月心头,直至那位威严而不失温雅的永定侯自马车中走出,她才恍然回神。
江月随即行了一礼,既惊又喜地问:“父亲,您怎么来了?”
永定侯江炳荣,身披深灰色锦袍,岁月虽然在他额头上留下了几许痕迹,但他将近四十岁的身躯依然挺拔,面容俊朗,蓄着胡须的脸庞更增添了几分风流倜傥。
永定侯望见江月苍白的面容和略显摇曳的步伐,眉头不禁轻蹙,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朱嬷嬷和小桃,声音中带有责备之意:“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小姐的吗?看她虚弱成这样,还让她出门奔波!”
“父亲,您错怪她们了,是我执意要来的。”
江月连忙解释,将此行的原因和盘托出。
听闻此言,永定侯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心疼,“你有这份孝心我很欣慰。但你现在身体不适,先回家休息,我去接你母亲便是。”
话音刚落,永定侯未作停留,转身再次登上了马车,江月想要拒绝的话语卡在喉间,未来得及出口。
望着父亲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江月悄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火折子。
原本的计划,是在抵达秦家后寻机点燃一场大火,彻底销毁凌家三人留下的痕迹,但现下……
她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行事。
只是,一个不安的念头仍旧在江月心中盘旋:万一母亲与五哥在秦家当着父亲的面揭露了当年那个秘密……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但很快她便强行镇定下来。
母亲和五哥目前对于凌瑾韵的真正身份还浑然不觉,如此重大的秘密,不可能在这样普通的农户家中轻易曝光。
江月告诫自己,必须耐心等待,待父亲、母亲和五哥从秦家归来后,再寻找合适的时机解决凌瑾韵的问题。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侯爷挺拔的身躯上。
就在他即将迈入车厢的刹那,脚步一顿,仿佛被什么牵绊住了思绪,缓缓转过身,目光温柔而深邃,望向江月,字字恳切地说道:“月儿,你可知,那宫墙之内,贵妃娘娘已然向陛下进言,请求特赐你为县主之位,而天机莫测的钦天监,亦是为你与三皇子的婚姻选定了最为祥瑞的大婚吉日。你须得珍重身体,这两日好生调养,不久之后,我将差人护送你返回京城,一切册封与出嫁的诸事,自会妥帖安排。”
江月心头因凌瑾韵而起的波折与烦忧,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如春风化雨般一一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