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瑾韵正准备熄灭那盏陪伴她度过无数孤夜的油灯,突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没想到门开,竟是唐大娘带着勉强的笑容立于门口。
凌瑾韵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淡淡问道:“何事?”
唐大娘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随后化为深深的自责与悲凉:“韵儿,你真的不愿再给爹娘一个改过的机会了吗?”
凌瑾韵没有心情参与这场情感的戏剧,欲合上门扉。
唐大娘急忙用身体抵住,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眼神中既有责备也有恳求。
她旋即再次堆起笑容:“韵儿,这次我们一家三口前来,真的是只想确认你是否安好。不管你心里有多少怨,多少恨,你始终是我们的骨肉,娘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牵挂你呢?”
随着话语的流淌,唐大娘似乎也被自己所言触动,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匆忙以袖掩面,继续说道:“你爹好不容易才得到这进京的文书,我们是在前往京城的路上,顺路来看望你。心里放不下你,所以忍不住来探望。你这样冷淡的态度……娘心里,实在是五味杂陈……”
言音未落,唐氏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再次抹过眼角,晶莹的泪水在脸颊上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映照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楚。
凌瑾韵挑了挑修长的眉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哦?莫非你们发现了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秘密通道,打算慈悲为怀,带上我这个被遗忘的女儿共享天伦之乐?”
闻言,唐氏拭泪的动作不由微微一顿,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尴尬,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闪过一抹无奈,“韵儿啊,不是娘狠心不带你,实在是……唉,你爹他拼尽全力,也只是争取到了三份微薄的推荐信。娘这次无法携你同行,心中比你还要难过千倍。你得相信娘,一旦在京都安置妥当,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接你回去,一刻也不敢耽误!”
“派人来接?”
凌瑾韵嘴角勾起一个浅淡却耐人寻味的弧度,心中暗自思量。
记忆中,不仅凌永元和唐氏,就连原身的外祖父,那位在镇上小有名气的唐员外,都未曾有过任何京城方面的门路。
尽管心存疑窦,凌瑾韵表面却显得波澜不惊,她的兴趣更多集中在探知唐氏的真实意图之上。
眼前,唐氏满眼通红,带着几分尴尬和迫切,试图伸出手去拉扯凌瑾韵的衣袖,却只见凌瑾韵身子轻轻一侧,巧妙避开了这份过于亲密的接触。
对于唐氏,凌瑾韵素来保持距离,这份疏离感似乎早已根深蒂固。
面对女儿的回避,唐氏眼神闪烁不定,随即便编织了一个听起来尚算合理的解释:“原来是你爹的一位昔日同窗在京为官,对你爹的才华颇为赏识,特意来信邀他前去共事。按理说我们应该早就启程,只可惜时运不济,盘缠始终未能筹措齐备,这才拖延至今……”
凌瑾韵细眉轻轻一挑,听着唐氏绕了一大圈,终于转入正题。
不出所料,唐氏紧接着便开口说道:“韵儿,我看你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家里条件也不错,你能不能和婆婆商议一下,借我们些银两作为路费……等我们在京都安顿下来,一定立刻派人接你和姑爷过去,到时候连本带利一并归还。”
“借钱?”凌瑾韵嘴角的微笑依旧,但眼中却掠过一抹冷意,语气坚决:“不可能!”
“你这……”
唐氏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咬紧牙关,仅能勉强挤出这两个字,手也随之条件反射般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在凌瑾韵肩头,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王莲娟恰如其分地出现在门口,笑容可掬地问道:“亲家,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呢?”
唐氏连忙调整情绪,那扬起的手也软绵绵地垂下,她试图通过整理凌瑾韵的发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但指尖刚触及空气,便意识到女儿已远在安全距离之外,只能尴尬地捋了捋自己的发梢,“这就去睡,这就去。”
应付完王莲娟,唐氏投给凌瑾韵一个饱含歉意与安慰的眼神,“韵儿,你能理解爹娘的难处最好不过。娘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明儿娘俩再好好谈谈。”
言罢,唐氏匆匆转身,消失在杂物间的门后。
王莲娟轻步来到凌瑾韵身旁,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和而关切,“韵儿,你娘没给你添麻烦吧?”
凌瑾韵乖巧地摇了摇头,回以一个温婉的笑容,“没有,娘。”
王莲娟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如果他们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娘,你现在是我们老秦家的人,不必惧怕他们。”
“嗯,娘,我明白。”凌瑾韵重重地点了点头,反过来紧握住王莲娟的手,眼里满是坚定,“娘,您先睡吧,我会照秦好自己的。”
目送凌瑾韵轻轻掩上门,王莲娟这才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夜色中留下一室的温馨与安心。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凌永元一家,在一阵浓郁得几乎能实质化的香气中缓缓睁开眼,迎来了新的一天。
凌瑾韵缓缓睁开眼帘,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