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济源是在九月初同三十几位同年举人参加鹿鸣宴的,随着考官行了释奠礼、释菜礼和谢师礼。
又住了好几天待收到州府快马送来的会试花红和家里从长沙送来的八十两银子,才于九月中旬同父亲一起上京的。
他的父亲没有中举,不过想去游览观瞻一下京师景色。
为防大江和大运河冬日结冰,选的是陆路,一路的辛劳自不必细说。
九月底时倩倩在家中听到外面磨镜子的吆喝,让彩云将家中的有问题的器物一齐找出来修一下。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变雾的铜镜,用钝了的剪刀,裂了或缺了口的盘碗坛盏,变形的锡铜酒具和餐具,弯刃的菜刀,漏了的铁锅鼎锅,甚至是针线盒里断了或没有鼻的针,一通搜罗下来,竟然放满了一个竹篮子。
两人分门别类,破碗盏碟要锔,铜镜、刀具、剪刀要磨,铁锅要补,那些针呢,也有用,可以拿到针匠那里换新针,两根坏的换一根新的。
若是不想换,也可以修,断了的就算了,没针鼻的剪一段重新敲扁钻个针眼。
按倩倩从别处听来的说法,别看针这东西小,做法可一点也不简单。
缝衣针一般有四种,最细、最短的是小针,缝补衣服;稍微粗点、长点的是大针,用来纳鞋垫、打鞋底、缝补袄子;一种更粗更长、用来缝被子和蚊帐的,叫绗针。
还有一种最细的专门刺绣用的绣花针,听说江南有特别细的镀金绣花针,叫牛毛针,一包十根就要二三钱银子,只有苏州有产,别的没有。
针灸用到的那种又长又细的针,做法则不得而知。
至于做法,也听了一耳朵。
针匠做针前,先要做铁丝。把有细密小眼的钢模板固定住,让铁丝穿过小眼,一头用钳子夹住,使劲儿拉细。
开始线短好拉,但随着铁丝越拉越长,从几尺到几十、上百尺,甚至几十丈,就越来越费力了。
拉细的铁丝,针匠用剪子“咔嚓”“咔嚓”绞出不同的小节,再用小锉子,把铁丝一端锉成一个小尖。锉的时候,针匠左手食指和拇指捏住铁丝灵活地旋转。
锉好针尖,再用精致的小铁锤,把另一头敲扁,敲扁之后,针匠左手捏针,右手提钻子,点一滴清油,提起钻子挨到针屁股上,随着“呼呼”声起落,一个针眼就转好了。转针眼是最难的。
钻好针眼,还须把毛边的针屁股锉光滑。和锉针尖一样,要一根一根地锉。然后水磨。
打磨好针尖、针眼,处理好针屁股,没有刚度,还不叫针,只能是半成品,还需要煅烧。
针要放石灰水里浸泡好了后,按照小针、大针、绗针一小包一小包地包好,用砂罐装起来,放在专门的煤炭灶里煅烧一天左右。
时间一到,针要出炉,针匠便用长镊子从灶里夹出红彤彤的砂罐,倒入旁边盛满水的大锅里。
只见火星飞溅,像天女散花,锅里“嗤嗤”地冒着白烟,这是淬火。冷却后,针匠从锅里选一根出来,用力一掰,“咔嚓”一声就断了。
淬火到位,针脆,就好;如果不脆,这一罐针就不好。
淬火后,有了刚度的针还很黑,要磨。一个厚木案板,纵放一排针,撒上一些铁砂子,将手掌覆盖在针上,一来二往,把针磨得透亮。到这时才是可以出售的针。
经过这么多工序的针可不是便宜货,越粗的价钱还便宜点,越细越长的价格越高。
埠头所在的城门边经常有挑着担子的各色匠人,这些要修补的东西到时拿去就行,所以这次只取了那面雾了的铜镜去刷一下。
从上次何济源在出发前寄来的信里知道他已经北上了,只是不知走到哪里,好的是当时去武昌就将冬天衣裳和铺盖带了去,不用另外置办。
小儿子良方在她怀里扭来扭去的站着,啃得衣裳都是口水。大的几个闹着要吃米花糖,家里存货已罄,便拿了四文钱让小雨去买了半斤回来几个孩子分了。
家里女人多了,纺纱织布的也多。
奇怪的是黄娘子以前竟然不会纺纱,说是她们那边种棉的有,因天气干燥棉纱松散易断,是以在坡上掘个坑,上面盖顶,四周泼水增加湿气才行,或者在坡上挖窑洞,于洞内泼水,可麻烦了。
所以只有一些人家会纺纱织布,她家是没有的,只是有植棉。
倩倩听说了只觉得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喔。便又问那边的布价。
“那时候一匹刚下机的白布是二钱左右,宽二尺的,比松江布便宜三四成,虽然稍粗松,在北方也是紧俏得紧。”黄娘子说着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消息,还说这方法是从河间府的肃宁传来的。
“一匹二钱,那比我们这里的都便宜呀。”翠屏也说,她这时在拆一件小棉袄,准备加一截布做长。
“松江布好呢,价自然就高了。” 黄娘子在这里学会了纺纱。
家里买了三担子棉,请人轧去了籽,得到近一百斤皮棉,除了三十斤棉花用来做棉袄棉被外,剩下的算起来可以织三十六匹棉布。
自从买了棉花回来,那可同时纺三绽纱的纺车就在连轴转,只是除了她能纺二绽、三绽外,其他人都是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