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过得忙忙碌碌的,一家人的主要精力都在药铺上,家里也积了一大堆各种生药,春正后不久的初五日便开始切药研粉配药做丸散了。
何济源在上元后请了几日假,专门谈妥了租房的事宜。
那是个前店后房的小铺面,铺面一个开间当药铺,是小三合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两间稍大的当库房,加上一间后门小门房可当守铺人的住处,天井里可用炉子烧水甚至做饭。
离家不太远,就在驿步门外对着江边的位置,可以打烊后回家睡觉歇息,离各码头也近。
典金要十五两,比粉店稍贵,却也可让人接受。
何济源花了半天时间与房东牙行并请中人订好了契书,又去户房给契书盖了印,交了牙税契银。
看好了最近的好日子,一家人花了半天时间打扫清宅祭祀土地灶公宅神等神明,立了神龛,在里面吃了团圆饭。
又花了一天时间将各物搬进去摆好,新做好的成药都放在陶罐里装好并贴上名字,药柜上也全部贴上药名以标识。
虽说是简单,也到晚上初更时才弄好。待到五日后何济源从书院回来,药铺都开张三日了。
他们也没有做什么热闹的开张宴,小铺面嘛,没必要请狮啊龙啊的,只是燃了几挂炮仗,给左邻右舍送了些印红的糍粑丸散请关照便算是了。
药铺前面一段时间根本不需要人守夜,生意也清淡,每日里打烊后将门板一收,安好粗木门闩,兜好钱,再将后门一锁便可以了。
但生意清淡不意味着闲,而是忙,比以前更忙。药要晾晒,要炮制,要研粉,丸散膏丹的种类要增加,要炼蜜,这些总不能在家里做,家里地方小,转不过来。
于是倩倩带着双喜彩云小雨几人来到药铺的天井里,倩倩按方取药称药,其他几人切研筛,翠屏在家里带孩子,也算得上是分工明确。
光是为倒春寒备的藿香正气散就花了三天时间做了十五斤出来,还要裁白纸每包二钱地分好,再一起存在陶罐里封好。
一包按时下别的药铺的价格是四文,她算了一下,若是全部卖出可得四两八钱银子,材料成本不到二两六钱,所以利息其实是很高的。
另外更是花了四天时间做避瘟丹,里面用到的朱砂、雄黄甚至需要飞水。
不飞水也没办法,朱砂贵啊,一斤要一两二钱,上好的辰砂甚至超过一两六钱的。
避瘟丹的方子是生甘草一两,南苍术一两,北细辛一两,黄乳香一两,入夏加干石膏一两,入冬加朱砂五分,春、秋不加。
不过因为她有了身孕,这些飞水的东西也是要远离的。
因黄乳香不好得,价格也贵,便减少使用量,用其他的如甘松、川芎、降真香代之,加枣泥为丸,不过价格也高,一枚十五文。
当然还有供口服的五瘟丹,价格也不便宜。
便宜用量大的如六一散、益元散、鸡苏散、碧玉散,一包二三钱重的也就是二三文,这样的价格其实是大多数人都能承担得起。常用的理中丸也备了一些,成丸后熟在罐子里。
药铺中用到的这些相对贵重的药材自然是何济源亲自过目挑过来的,不然假的多着呢。
至于常见的草药,一部分是他带人去外面山上挖回来的,大部分是从诚信的商人那里买入,而且严格把关。
药店开张的一个月多后,天气渐暖,但乍寒乍冷时,街坊买散药的多了,生意也有了点起色。
这日已是二月中,桃花李花盛开,将江边映得一片粉白,天气暖和。
倩倩带着彩云、小雨将药切成片并取出来晾晒,将门前的一小片开阔地都占了。
屋里有些凉,她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屋外晒太阳时翻看药片。
见不远处的湘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渔船,上上下下的人群和货物,听到船工挑夫们的吆喝,隔不远处的一个米行成排的挑夫担着谷米进入后面的库房。
晒得暖洋洋想打瞌睡时,正呆愣间,一声“煮荸荠喽……”映入耳帘,抬眼一看,是常在这片出没卖小食的一个半大小子挎着个竹篮,上面盖着方白布,边走边喊。
后边离不远一个担着担子的货郎担摇着货鼓,一个背着木头箱子的打着两片铁发出叮叮的声音,喊着“叮叮糖,叮叮糖……”这些本是这片常见的,不知为何她却全身发凉,赶紧起了身躲回屋里,换成在天井的药匾间挤了个小地方坐着。
正在翻药的彩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关心地问:“娘子可是身子不适?”
倩倩抚了下胳膊:“本来蛮暖和的,突然就觉得有点冷。”
“那要多穿点衣服呢,这天一会冷一会热的,娘子又有了身子,更易受寒。”彩云说完就到旁边将她的披风拿了来让她穿上。
倩倩听话将披风穿好系好带,也不坐在太阳底下了,换成阴凉处,带点玩笑地说:“你讲怪不怪,我本来还好好的呢,听到一个卖叮叮糖的一下子就全身发冷,这里面莫不是有何缘故。”
“是我们买了几次的那个么?”
“不是呢,那个还面熟,这个面生得很,以前没见过。”她突然打了个寒战,“不会是踩点看人的光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