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双喜来接了她去州城,说是要陪同相公娘子过节,这也是她第一次没有跟家人一起过灯节。
何家在州城的住所是一个生药铺的后房,前面的铺子就是生药铺,离惠民药局算不上远,请了个坐堂郎中和两个配药称药的店伙,售卖些生药、成药丸散。
因着其祖父的声誉,生意还不错。每年也有五六十两的利息收入,跟大地方的药铺不能比。
他们在老家做的成药丸散,采的生药也大部运到这边出售。
房间不多,就有些挤,新夫妇也没有去张家住。
倩倩偷觑张翠屏的神色,看她尽管穿着齐整,脸上涂有妆粉胭脂,还是有些憔悴和晦暗。
特别是眼睛,感觉特别没神,别的倒没看出来,就觉得她老倒霉了。
到外面观灯时何济源塞了个小银锞子给她:“这是压岁钱,拿去零花。”
倩倩自然是来者不拒。
这个灯节其实过的不怎么样,让她有些压抑,灯节后的第二天双喜便把她送了回来,还告诉她:“哥哥讲请小娘子准备好,过几天便要迎亲了。”
”“喔,喔……,你可晓得是哪天?”
“小娘子不晓得是哪天吗?”这回换成双喜惊讶了。
于是倩倩学乖了一点,岔开了话头:“是看了那么一眼,没记住。”
看来要回去问一下才行,不然自己这个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的嫁衣已经赶好,至于别的,以前就有置备一些。
天开也在这几年陆续的给她做了一些陪嫁家具,以箱柜椅凳居多,当然大件的床是没有的。
加上自己以前备的布料和另外新弹的被子、褥子,加上何家送来的财礼里的二十几匹绢布和棉布,以及送来的?髻和全套的头面、银花枝、首饰和一盒二十几支绢花,也会一起带过去,这些林林总总倒也凑够了十二挑。
这点陪嫁跟大户人家来比起来少得可怜,跟附近新娘子嫁妆比算是多的。
家里的抬杠不够,又从村里人家和旁边的下村那里借了些扛子来,重新红漆了好用。
她自己以前攒的那点小东西,特别是那两颗珠子,自然也要随身带走压箱底,主备个不时之需。
出嫁的前一天,因为路途比较远,何济源是先带着花轿来催妆的,照样带有媒婆和婚书。
倩倩翻了一下那张放在描金红漆匣中的婚书,似乎看着跟三媒六聘的正妻聘书有些不一样,不过还是过了官府备案的娶妾婚契。
那上面写着:“登封乡一里上村人姜禹寿有诉:有亲生自养女子立名倩娘,年已长成,凭媒某人某氏,议配营阳乡境一里沙田村何松二子何济源为侧室,本日受到聘银六十两及财物若干,本女即听从择吉日过门成亲。
熊罴协梦,瓜瓞绵延。本女的系亲生自养女子,并不曾受人财礼,无重叠、来历不明等事。如有此色,及走闪,出自家跟寻送还。
倘风水不虞,此乃天命,与银主无干,今欲聘证,故立婚书为照。”
从这张婚契上看,就是相当于自己被家里人卖断了。
也就相当于自己是个良妾了,想那张翠屏也不敢如何折辱自己,何况她是极可能跟着何济源去府城的,只因正妻要在家里代夫尽孝。
傍晚的时候倩倩装饰一新,媒婆来给她讲一些礼俗,像哭嫁,明日上轿前一定要哭得大声,越大声越凄惨越对夫家和娘家有利,表示自己越贤惠。
倩倩知道女子出嫁是要哭的,而且是哭一整晚不带休息,却不知为何哭。
何氏早早地就开始哭了,每晚哭一首,从“一岁敦敦娘边坐,二岁敦敦娘边爬……”开始,到哭父、哭母、哭儿、哭女、哭陪嫁、骂媒,一晚换一首,也不知她学了多少首。
此时来送嫁的堂亲和表亲都坐在堂屋里唱坐歌:“月亮弯弯照华堂,女儿开言叫爹娘。凤凰落在桌子上,哪个女儿肯离娘。父母养儿空指望,如似南柯梦一场。一尺五寸把儿养,移干就湿苦非常……”
媒婆就告诉她这是习俗,从以前就传下来的。
至于哭哪些,像坐歌堂就有好多首,唱起堂歌,后面的安歌堂,然后是“正歌”三首,分别赞歌堂、新娘及其他女子。
再“耍调”,然后“转声”,新娘哭嫁,大家一起大哭大唱至圆歌堂结束。
此外还有一些注意的,像媒婆说这何家好,纳个妾都是跟娶正妻的礼仪相似。
倩倩马上纠正:“还是不一样,至少我就不能穿大红嫁衣,没有凤冠霞帔,不能走正门,无庙见和见舅姑礼。”
“哎,那些是正室才有的,小娘子出嫁有相公亲自来迎,别的礼都不少就是好多了,蛮多人家纳妾只是一顶小轿子,悄没声息地就办了,连婚书都没得。”媒婆这样开导她。
倩倩想了下也是,这已是做得极完备的了,再多要求就说不过去了,便仔细地听媒婆的话。
那媒婆还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给她看,还要讲解。
倩倩一看上面的人物就红了脸,这不是那什么嘛。
媒婆还笑着给她讲为妾之道。有什么好讲的,倩倩心里咕哝。
“婆婆,从我家到他家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