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便让她长了见识。
何济源回来,于他家是大事,菜自是比平时多了几种。彩云带着她在火房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就是洗菜、切菜、烧火、拉风箱这些。
火房里太热,别的丫鬟都找借口到外面洗菜切菜。唯独烧火和拉风箱的走不脱。这两件事又是她们这两个最小的事。
“每次都这样,那几个以为自己是大的呢,这两种苦事就给我们做。”彩云不高兴地嘀咕。
煮菜的王嬷嬷听到后说:“你们就是烧火拉风箱就嫌热了,我还要煮菜呢,一步都离不得,也没有怨热。你们也不要埋怨,等菜出来了,我舀点你们先尝一下。”彩云欣然同意。
她后来悄悄地拉了倩倩的袖子说:“王嬷嬷就这点好。她除了做主人家的饭,心情好了还煮我们的。不然我们就得自己煮,迟了不说,还没那们好吃。”
“原来刚才你是故意的?”
“那几个大丫鬟历来这样,王嬷嬷就看不下去,拿点菜是补给我们的。”彩云解释。
尽管彩云对倩倩百般挑剔,大概在她看来也只有倩倩可供揉搓的了,对这个小跟班还是要好一点。
晚饭是跟着彩云一起在火房吃的,其它丫鬟一样,只是有先后之分,菜除了平常的青菜豆腐,还有上面的人剩下赏下来的好菜。
王嬷嬷的厨艺确实不错,这是她跟彩云尝菜的时候就得出的结论,倩倩想着什么时候学学,多加一门技艺也好。
等到晚上,彩云叫她守夜。
“守夜?那还可以睡么?”
“当然可以睡,哥哥睡里面,丫鬟睡外面,有什么事丫鬟是要起来的,从今天开始你守。我去把铺盖拿走,铺上你自己的。”彩云说完便带着她来到主屋里面。
虽然主屋是两层,何济源却只住在下面,上层空着当杂物房。
那大床外面隔了层高高的架子,里面挂着竹帘,与外面隔开。
靠着架子门的一边是一张小床,挂着麻帐,这便是守夜丫鬟的床。
倩倩洗澡后在彩云将铺盖取走后用清水擦了一遍竹席,才铺上自己的那床薄被。彩云已拿着艾条到处熏蚊子了。
忙完后两人陪着何济源在宽大的天井里纳凉,旁边熏着何济源自制的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彩云熏蚊子,倩倩打扇。
下弦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星光璀璨,草虫喓喓。
习习凉风从白色马头墙的翘檐翻过来,形成穿堂风,吹在石头边的南天竹和湘妃竹上,传来沙沙的细响。
这是倩倩对在何家住的第一个晚上的印象。这种带天井的三合院的生活体验是她以前缺少的,确实晚上还有些凉快。
怪不得何氏这些年心心念念地想建一座自家的三合院,有时候想得都有点魔怔了。
她见时辰有些晚,忍不住问:“小官人不去读书了么?”
彩云过来听到怒视,何济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倩倩被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何济源微笑一下:“你跟我来。”
自己看书,叫我去干嘛?倩倩犯嘀咕。
她把竹制桕油灯点上,拿着随何济源走入主屋的另一间房。
原来这主屋下面三间是连着的,只是用木墙壁和花窗隔扇隔开,那花窗隔扇安在木壁之间,镂雕着各种花样图案。而这间是当内书房用的。
何济源在书桌前坐下,倩倩忙将桌前的铜羊油灯点上,把竹制灯挂在一个灯架上。
“我现在不想读书,你帮我读吧,你读我听。”何济源说,递给她一本书,打开指着一篇。
倩倩接过一看,是篇制艺,也不知是谁写的,名字叫“附于诸侯曰附庸”,便读出来:“因人以致觐君之礼附庸之所由名也,甚矣明王不遗小国之臣也。观附庸之所由名,而小国其不遗矣。孟子若谓先王之班?于天下也,必隆其尊者,固所以秩天下之分而不遗于小者,尤所以公天下之利也。
彼不能五十里者既不能自达于天子矣,而果何以处之哉。诚以诸侯之必达于天子者,臣之礼也。使其不能以自达也,而苟无以附之,则力不能以自给。而王朝恤下之仁……”(注一)
一篇文章读下来,磕磕碰碰的。
何济源却眯着眼睛,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
倩倩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他,何济源突然睁开眼看着她,吓得她差点一趄趔,这人一惊一乍的真是。
“读得不错嘛,句读还行。晓得这是哪个写的么?”见她摇头,小声说,“是王文恪公。”
倩倩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正在细想呢,却听何济源笑着问:“想起来了没有?正德朝的文渊阁大学士。”
倩倩才想起来自己有读过王阳明的《太傅王文恪公传》,方恍然说:“原来是他呀,奴还不晓得他是阁老,文渊阁大学士咧。这文渊阁大学士是什么品级?”
“也难怪你不晓得,其是吴县人,离湖广远着呢。像李首辅(李东阳)你就晓得。”
“那是如雷贯耳了。”倩倩笑着回道。
何济源便将何为文渊阁大学士大略说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懂吧?说得断断续续地,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