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玉看她胆子那么小,就拉她到另一边玩。倩倩趁机请教她自己如何印布。
石玉就带她看自家的一些花模子,原来一些是在厚楮纸上挖了花再内外涂上桐油晒干。一些是镂空花样的薄木片再涂桐油的。
石玉还神秘秘地将她拉到一边:“给你看个东西。”
倩倩好奇地凑过去,看向她掀开的一块东西:“这是?”
“没见过吧?这是我姐的嫁妆。”石玉说着拿出一块来递给她。
倩倩不明所以地接过。那是片长宽径尺的厚片片,深褐色,像是皮质的,很硬,上面是镂空了的复杂花纹。
“这是牛皮做的花模子,先泡软了刻成花,再压平风干加桐油,可以用好久呢。”石玉有些得意,“爹讲要是我学好了,也办一套做嫁妆。”
“这东西不便宜吧?”
“那是,爹讲是请寿岩那边的匠人做的,要好久的。”
这种牛皮的印花样子想来就不易得,至少牛皮就不易得。湖广可是禁止随意宰杀耕牛的。除非是老病了或者受了重伤不得不杀。
但是有几家舍得将给自家田地出大力的牛杀了呢,就算老了也舍不得,故以更多的老牛是寿终正寝的。
要真的做皮货,更多的是用猪皮或者麂皮麋皮这些野物的皮子。
染糊的做法呢,石玉也详细地告诉了她,用米糠、豆粉、石灰和糯米粉,拌匀了再蒸透用,干了添水,湿了就晾一下。
对了,还有一种叫蜡染的,她也把要用的工具展示给倩倩看。什么铜笔、竹笔、木笔,画蜡画用的枫香胶或松香胶,下面空隔的小锡锅子。
“看这盒铜笔,也是爹娘给姐姐办的嫁妆。我现在要的还是竹笔。”石玉有些委屈。
“你现在的蜡画画得蛮好的吧?”倩倩看着那些笔,想象着用法。
“不怎么样,姐姐画得好些。不然伯娘还不肯讲媒呢。”
“一片蜡染的要卖好多钱?”这是她的兴趣所在。
“像小的帕子汗巾子,一片长宽一尺二,花样少简单的,就是在布的价格上多三四文、四五文的样子,一般是拿到雨塘、寿岩,要是有空就到街上。花样复杂好看的吧,可能就多一点。”石玉摸了下头说。
“像你刚才讲的那种帕子,一天可以画几片呢?”
“啊!这就难讲了,我都没数过呢。”石玉更难堪了,“我觉得总是比绣花要快点,你想啊,那刀看着小,里面的蜡可不少,画起来也快。一天没仔细算,我觉得怎么也有六七片吧,还是要煮饭、洗衣之外的。”
一天六七片,那就是能赚个二三十文,似乎是平常水平,还算不错。她下了决心要跟石玉学。
“那你先记下染糊的方法,印花讲起来也不难,就是你们那边做的人少吧,你没有见过,要是见过了,以你的能干,肯定就学会了。蜡染,也简单的,到时候我来教你。”表妹挺仗义。
两人悄眯眯地说了好一会儿。姨娘开始叫表妹石玉去摘菜,倩倩正好找了个借口一起出去。
她们要去的田将经过一段三合土路。那三合土路一直穿过两边的梯田和荒地延伸到山里。
“这路是到哪里的呢?”倩倩好奇,村里都是普通的泥路,三合土路自然是特殊原因才建的。
“喔,是到山坳里的那个寺里,再远地听说要到小坪。”石玉告诉她,顺手往前一指。
姨娘家的菜田里种了几畦红菜薹,几畦田白菜和甜菜,还有葱蒜芫荽。倩倩帮着掐了一大把红菜薹,这时的菜薹正嫩,拨了一些葱蒜芫荽,两人才提着篮子到井边洗了。
井台就砌在一条小溪里,青石砌成,那出水口极浅,就在岸边。溪中浅水里露出来大块的圆形卵石。
此时岸边长的高大的苦楝、臭椿、乌桕等已落叶,露着光光的枝丫,倒是种植的几株松柏苍翠惹人喜爱。
倩倩看着远处山坡上还挂着几片红叶的乌桕树,想着宋人的诗里有“乌桕遮山路,红蕖满野塘”,若是春夏间这里沿溪的风景一定很是秀丽。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村子旁边的玉带溪春夏的景已是很好了,但听父亲说濂溪附近的景致更好,也不知这溪是否是濂溪。
两人兴兴头头地把菜提回来。何氏正在火房里帮着姨娘煮菜。腊肉炒野木耳里拌点泡姜和茱萸芥籽末,大老远就呛得人打喷嚏。
倩倩揉了揉鼻子,狠狠打了个大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头都跟着晕了会。抓着石玉的衣角进了火房,把滴着水的篮子放在水桶上沥水。
然后石玉拉着她跑去看草玉正在绣的嫁衣。
大红细棉布上已描好了凤穿花的花样,草玉坐在绣架前一手上一手下绣着平针纹,丝毫不受芥菜籽的影响。
这种纹是平整地绣满一条再用其他的线连着再绣一条,以此形成大面积的花面。
倩倩看到表姐新戴了一条蓝绿色的钿子,一朵染成红色的木珠子花,还有两支花头银簪,想来是彩礼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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