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不舍得洛城,不想回绥州吗?”琴儿问。
“不。”林牵洛说:“当年我答应过闻娘,待我满十六岁时,便让闻嬷嬷回家乡去。”
“这几年,我常常看到闻嬷嬷对着北方跪拜、流泪,她是北煊人,离家三十年了,从青春年华的少女变成了老妇,生了许多白发。”
“而我,也早就过了十六岁生日,也是时候兑现承诺了,让娘安心,也让闻嬷嬷能与家人团聚。”
“小姐,嬷嬷舍不得你。”身后传来闻如絮的声音。
林牵洛和琴儿同时回过头去,见闻如絮站在身后,她端庄的脸上已经添了好几条皱纹,慈祥而宁静地说:
“当年提出回乡,是因为小姐有芸姨娘照顾,却没想到芸姨娘早早故去,小姐你如今又无人照料,嬷嬷又怎能离开。”
琴儿接口道:“闻嬷嬷,您这是不把我当人么?琴儿会一辈子跟着小姐,照顾小姐的。”
“对,有琴儿在呢,嬷嬷您就放心吧。”
林牵洛拉过琴儿的手:“嬷嬷,我也长大了,有些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北煊是嬷嬷的家,嬷嬷是该回去看看了。再说您只是回去寻亲,我与嬷嬷定然还会再见的。”
“小姐以后可不能说北煊二字,这世上已经没有北煊了,只怕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对小姐不利。”
想到灭国的北煊,闻如絮眼中不知不觉有些模糊:“小姐,嬷嬷不走,嬷嬷要陪着小姐。”
林牵洛拉起闻如絮的手来:“当年娘房中的毒蛇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我也是被人推下阁楼,后来又有杀手几次三番的刺杀,真相不是躲在洛城便能找到的。”
“嬷嬷心中雪亮,故而当年才提出让我留在洛城养伤,亦是为我的安危着想。”
“咱们这几年虽然过得清苦些,但我们在一起都很快乐,所以我知道,嬷嬷当年不让我回家,是为我好。可是现在,我得回去,为了娘,为了我自己,我得回去。”
见林牵洛说得坚定,闻如絮道:“小姐长大了,既然小姐做了决定,那好,咱们一起回去。”
第二日一早,四人简单地收拾了行李,跟着绥州林家派来的马车,一路颠颠簸簸的赶回绥州康晤城。
绥州太守府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走过花园,穿过长廊,便是一座小小的阁楼。
阁楼门前挂了一匾,名曰“桃思阁”,这是林牵洛的闺阁。
林牵洛离开这里四年了,如今回来却觉得桃思阁乃至整个太守府都变得十分陌生。
所谓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感触。
看着这栋小小的阁楼,林牵洛不禁有些触景情伤。
想当年刚到绥州,初次站在这座阁楼前时,林牵洛小小的身子孱弱得让人心疼。
她右手手臂自腋下至手腕全是乱石划破的伤口,缠了厚厚的纱布,带着浓浓的药味。
闻如絮搀扶着受伤发烧,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的她。
她们一家从京城来到绥州,在这栋阁楼里住了才不过几天,就跟着父亲送娘亲的骨灰去了洛城。
那时,她才十二岁,没想到匆匆四年过去,当年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桃思阁多年无人居住,虽然林章多次差下人打扫收拾。
但府里管事的却是大夫人魏姈,又怎会上心,四年来只让下人随便扫过几回,以堵夫君之口。
闻如絮、琴儿和哑大叔一回来便忙着收拾屋子。
林牵洛则接到夏兰的通知,让她去花园见魏姈。
夏兰本要引路,但偏偏林牵洛却反其道而行之,走了和夏兰相反的方向。
“大小姐,你走错了,这边。”
林牵洛停步回身,冷冷看向一脸不待见自己的夏兰:
“怎么,我家的地方,我想走哪便走哪,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的?”
夏兰脸现怒色,她是魏姈几个贴身丫鬟之一,从京城一直跟到绥州。
在这里,除了魏姈和魏昧外,可没有谁敢对她大呼小叫,这般不把她放在眼中。
夏兰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你就横吧,看你还能得意几日。
不情不愿的跟在林牵洛身后,这个时候她还不能发作。
这大小姐到底要去哪里,离夫人见她的地方越来越远了,这是想让夫人等她,给夫人来个下马威吗?
林牵洛或许内心深处确实想给魏姈添点堵,她走的,是前往酌花意的路。
太守府里的房子建筑不多,阁楼的建面也不大,但整个太守府占地却不小,几乎大半以上都被人工湖,假山石,花园果园占据,像个风景优美的公园。
酌花意前是花园,后是桃林,二月底,花苞已经绽开,一片浅粉十分美丽。
但林牵洛却感受不到这片小桃林的美。
在桃林边略做停留后,又来到阁楼前面,看着阁楼上雕刻着酌花意三字的匾额,林牵洛心中却生出一丝悲凉。
“夏兰,这里现在有人住么?”
夏兰撇撇嘴:“没有,自从芸姨娘去世后,这里一直空着。”
林牵洛没有勇气进去,这个娘亲只住了三天的地方,带给她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