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隋唐的目光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
大的那个有十岁左右,左手攥着一根吃了半截的糖葫芦,右手则紧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剑。
此刻她正稳稳地站在那里,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眸紧张兮兮地紧盯着每一个从她眼前走过的行人。
在她旁边的是另一个年龄稍小一些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模样,此刻正双膝跪地,神色木然的注视着横躺在她面前的那位年迈的老者。
“麻烦......麻烦扶我过去......”隋唐剧烈的喘息着,且将腰努力的直起。
葬月阎罗没有回应,但却坚定的扶住了隋唐,而隋唐也顺势握住了葬月阎罗的手。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两人距离目标越来越近,葬月阎罗能够明显感受到隋唐手上的力道在不断加大。在那股强大力量的压迫下,他的手掌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他依旧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的隋唐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
“老人家,我回来了。”声音嘶哑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悲痛。
然而只是这一句话便仿佛是抽空了隋唐全身的力气,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家,您为何要替我挡那一剑?隋唐的命不值钱,不值得您用自己的命来换啊!”隋唐浑身颤抖着向老人提出了疑问,只是此时的老人已经无法回答他了。
方才那短剑临身的一刻,老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慌乱之中的隋唐根本无从得知,他甚至连查看老人伤势的片刻都不曾有。
“爷爷说,大哥哥您是好人,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小丫头神色木然的抬起头,替老人做出了回答。
“哈!我是好人,您难道不是吗?”隋唐双眼通红的望着老人,随后在葬月阎罗诧异的目光中,恭恭敬敬的将头磕在了地上。
良久......
当隋唐再一次抬起头来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丫头,我回来了,我答应过你爷爷,要带你走,便不能食言。”隋唐那双犹如朗星般璀璨明亮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眼前这个已经陷入极度悲伤的小丫头,他的神情庄重且坚毅。
“哇!”嘹亮的哭声响彻了整个西市,小丫头那压抑已久的委屈和害怕,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只是可惜的是,就连这哭声在这西市之中,也仅仅只是那无数哭声中最寻常的那一个。
隋唐没有制止小丫头的哭泣,他缓缓的站起身,拉住老人的一只手,试图将他背在自己的背上。
“隋唐,你的背上有伤。”葬月阎罗关切地提醒道。
仿佛是已经看出了隋唐的想法,狰狞面具之后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
“我知道,不碍事的。”隋唐语气轻柔和缓地回应道,而他的双手却并没有停下尝试的动作。
只是努力了几次之后,终究还是向着葬月阎罗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能帮帮我吗?”
望着隋唐那双布满血丝、微微发红的眼眸,葬月阎罗不禁暗自叹息一声,然后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扶起老人另一边的胳膊。
这一刻隋唐表现出的执拗,他看的明白。
“呼哧...呼哧......”隋唐将老人背好之后,剧烈的喘息了几口,将呼吸调匀之后,这才将目光看向了那个手里攥着糖葫芦的小姑娘。
“小姑娘,刚才多谢你了!”隋唐轻声道谢。
方才正是这个小姑娘阻止了自己,才没有让自己等人彻底陷进去,否则一旦被堵在大狱里,那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然而面对隋唐的道谢,小姑娘并没有开口回应,只是先抬头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葬月阎罗,随后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咱们该走了!”见隋唐还要问什么,一旁的葬月阎罗赶忙催促道。
隋唐再一次抬起头来,看了这凄惨的西市一眼。
此时西市上的人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只是大多数人的选择都和隋唐一样,将他们亲人的遗体,或背、或抱、或抬......
回家!
没有什么地方比家更适合抚平伤痛。
隋唐艰难地背起老人,右手紧紧握住小丫头的手,而葬月阎罗和那个小姑娘则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就这样,四个人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远方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西市的尽头。
“你与这老人非亲非故,为何坚持如此?仅仅是因为他方才救过你?”前行的途中,葬月阎罗突然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隋唐的步伐略微一顿,然后轻轻地回答道:“以身替死,恩重难还,既然老人已经无儿无女,那此后我便是他的儿子。作为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的尸骸无人收敛。”
隋唐神色平静,声音里也是毫无波澜,然而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重锤一般敲在葬月阎罗心头。
因为这个世界对孝道极其尊崇,父子关系更是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
自然也就没有人会为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普通老人,而甘愿认其为父。
只有隋唐!
可就在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