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刚刚从大营回来,一眼便瞧见了许久不见的好友,简直是意外之喜,他也不顾自己一身的汗,在周瑜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记,面上难掩兴奋之色:“先前你在信中不是说要去见你叔父吗,怎么有空过来?”
周瑜微微含笑,面上虽也欢喜,但比起孙策而言,实在是克制得多了,他一转头瞥了瞥方才被孙策拍过的地方,正瞧见自己原本洁白如新的衣服上如今已是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巴掌印,不由叹了口气:“伯符,我没同你说确实是我不对,不过你这招待可着实让人有些吃不消啊。”
孙策一瞧周瑜身上的罪证,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忙向他赔了个不是,干笑道:“对不住了,一时高兴,我就把这事给忘了……你等一等,我去换了衣服再出来,正好,我叫下人也同你准备一件黑的,不显脏!”
周瑜同他总角相交,早就习惯了孙策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知道自己是插不上话的,只能苦笑应了。
孙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这时方才瞧见一旁的苏妩,脸色不由一沉。他微微压低了眼,口气已是一下子冷淡了下来,转而对苏妩道:“苏姑娘怎么会在这?”
周瑜对他性情颇为熟悉,听他言语不甚友好,心中微有不解,虽有心在其中转圜,却因不清楚情况不便开口,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
苏妩见他口气好似质问一般,也并不着恼,回答他时仍然是一贯的温柔客气:“我方才凑巧过来,碰见了周先生,心中敬慕,便同他攀谈了几句,既然小将军同先生有事要说,阿妩不便打扰,就先告退了。”
孙策见她还算识趣,哼了一声不冷不热的答应了,苏妩也不以为忤,冲他二人施了一礼,转身便走,只是她刚刚踏出一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又回头冲着周瑜一笑,指了指北边道:“公瑾先生,我的屋子就在那边,如果先生有什么事不清楚的,也不妨来问问我……”
她唇角轻轻一勾,最后又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先生无论什么时候过来,我都是很欢迎的。”
苏妩说完只留下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便远远离开了,只留了下一脸尴尬的周瑜和心中警铃大作的孙策。
孙策眯起眼睛,扣着下巴审视着周瑜,啧啧叹了两声:“她这么一说我倒起来了……你方才再同她谈什么?谈得那么投机?”
周瑜见她最后一句实在引人遐思,只能自证清白道:“我方才不过凑巧同她碰到,刚刚互相通了姓名,还没说多久你就来了,几句话的功夫,能谈什么?”
孙策一皱眉道:“这种江湖骗子,你同她有什么好谈的。”
周瑜“咦”了一声,奇怪道:“说来我方才就想问了,她住在你府上,难道不是经过你授意的么,怎么我瞧你一句句话中,倒像是对这苏姑娘颇多不满似的。”
孙策甩了甩手,嗤了一声,口气中颇有嫌弃之意:“我怎么会请这种人留在府上?还不是公奕他请来的……公奕受这丫头蒙蔽,将她请了过来,我总不好叫他难堪。哼,我迟早戳穿她的把戏,到那时候再撵她出去,等到那时,纵是公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周瑜本有些疑惑一向不信鬼神的孙策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明白过来,不由摇了摇头,想要从中劝解:“欸,你这又是何必……子夏有言‘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我虽然没同那苏姑娘多谈,但见她谈吐文雅,言语可亲,实在不是那些想借荒诞不经之言从中渔利的人,况且她瞧着不过十四五岁,你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孙策听得头痛,揉了揉耳朵,刚好注意到旁边的李树,赶快岔开了话题,指着那李树道:“我记得这棵树上昨天还有很多果子的,怎么今天就剩这几颗了?”
他走过去瞧了瞧苏妩新栽下来的那棵李树,随手从上面摘了一个,随便擦了两下送到了嘴里:“这棵树又是从哪来的?我从前没见过啊……”
周瑜知道他再问下去势必扯出苏妩,必定又是一场大怒,赶紧出来圆话:“大概是谁移栽的吧……你方才不是说要换衣服么?”
孙策听他这么一说,便也不再追问这李树的事情了,牵着周瑜袖子便道:“说的是!走,你同我到后面,等我换了衣服出来,我们二人再慢慢长谈……聊他个一整夜!”
等孙策冲洗一番出来,周瑜吃点心已吃了个半饱,孙策神采焕发地挨着他坐下,也不计较,伸手从他盘中抢了块甜糕,三两口咽了下去。
同样换了身衣服的周瑜不由叹了口气,他觉得跟孙策在一起的时候他叹气的次数简直比自己平时多十倍还要多:“伯符……你在我家的时候,怕短了你的那份,喜欢跟我抢我还能理解,但现在是在你家,你想吃什么,张张口要多少便有多少,你还要跟我抢,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孙策一笑,露出颊边一个酒窝,耸了耸肩笑嘻嘻盯着周瑜,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的反应,周瑜见他这副蠢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孙策支着侧颊懒懒望他,轻轻摇了摇手指,反驳道:“公瑾啊公瑾,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既然这是我家,你手上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么,我吃一口怎么能算抢呢……唔唔唔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