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年紧张地后退了一步,警惕盯着那汉子。
那汉子却憨厚笑了笑,看着唐延年道:“俺知道俺这相貌不好看,你别怕,俺从不滥杀无辜。”
他说着,将那外披递给了她:“这是俺们劫的那些富贵人家的衣衫,你别嫌来路不明不干净,已经洗干净了,夜里风大,你们姑娘家的身子弱,别着凉。”
唐延年迟疑了一下,接下了他递过来了外披。
那汉子没有再多说,他转过了身去。
唐延年盯着他的后背,朗声问道:“你打算这样做贼匪一辈子吗?”
那汉子的脚步一怔,他侧眸,静静注视着唐延年。
“眼下,是这世道不给我们活路。”那汉子声音沉重地说道。
唐延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但这世上的路千千万,你眼前之路,是过了今日不想来日的路,你自然没什么,但这些跟随你的亲信呢?他们的后辈呢?”
那汉子被唐延年的话激怒,他转过身,红着眼盯着她:“你这种生来衣食无忧的人,怎知俺们这些人怎么苟延残喘,饭都吃不饱,谈什么来日?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只管自己吃饱喝足,怎么会管俺们这些人死活?”
“我生来衣食无忧?”唐延年看着他,她自嘲笑了笑,“我和你,也没什么分别。我也饿过肚子,我也失了亲人。”
她说着,沉沉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世道在变好。每一个乱世开始海晏河清,必然是要时间和过程的。”
那汉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俺听不懂这些大道理,俺只知道,能让俺们吃饱饭,俺就甘心回乡给地主种地,让俺们活不下去,俺就要劫富济贫。”
“若我能给你一条路呢?”唐延年问。
“你能给我什么路?”那汉子目光如炬地看着唐延年。
他愣了片刻,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最初说的是真的吧!你是永平侯长女,皇帝老爷亲封的郡主。”
唐延年笑了笑,轻声道:“我不过是与阁下说笑罢了!阁下怎就把我往那样的人物上想了。”
她看了看自己,语气清幽道:“你也瞧见了,我这容貌和那五娘子可是相差甚远,像我这种不起眼的乡下人,如何能是郡主。”
“那你如何能给我一条路?”那汉子质问她。
唐延年笑了笑,她抬眸沉静地看着汉子:“去找永平侯,投诚!”
“胡话!”那汉子不屑一顾道,他握紧拳头,“投诚,俺们这些人就是森森白骨了。”
“那可未必。”唐延年言之凿凿道。
“行了,俺与你这种娘们儿说不清,俺还当你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你说起话来,也是在天上飘着。”
“永平侯也是如你这样的草莽英雄,也是不甘在这乱世任人蹂躏,举旗振臂一呼之人。如今,天下虽已平定,但像他那样出身的人,必能体恤民情,以百姓为己任。”唐延年诚恳地说着,她抬起眸,眼眸犹如暗夜里的启明星一般。
那汉子没有说话,夜色寂静了下来,蝉鸣声起,蛙跳溅水,枯枝断落,猫头鹰凄厉叫了一声。
汉子打了一个寒噤,猛的抬起头来,他看着唐延年:“俺如何能够信你?”
“我可以为你走一趟。”唐延年道。
那汉子怔怔地看着她,心中拿不定主意。
“你帮俺们去跟永平侯和谈?”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唐延年笃定的回答。
“俺们是贼匪。”
“劫匪也不全是穷凶极恶之人。”
那汉子愣住了,他眸光有些震撼地看着唐延年,内心再一次挣扎了一下,但又怕行差踏错,迟迟不敢决断。
唐延年道:“你没有别的选择了,永平侯能够从一个屠户,跟着皇帝平定天下,封侯拜相,凭借的是战功。
你们这样的队伍,先前管辖的县官顾及百姓,未下死手。可若真的是永平侯麾下来了,你们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若你信我,我给你踏出一条路来,若你不信,你只管偷袭,只管进攻,只管拿唐五娘子去威胁。
可你想过没有,若你真的伤了唐五娘子,你们这些人还有别的路走了吗?
永平侯本就有皇命在身,他讨伐你们,名正言顺,只有不世之功,没有滥杀无辜。”
唐延年一口气说了一大长串,她没有催促汉子做决断,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那汉子低下了头,他思索了片刻,对着唐延年抱拳一拜:“娘子请受王大头一拜。”
唐延年这才知道他叫王大头,她扶起了他:“阁下可以与兄弟们商议一番。信我,对你们没有损害,若我能说服永平侯,你们生,若我不能说服他,最差不过还是要背水一战,那和如今的境遇又有什么分别?”
“娘子稍等片刻。”王大头道。
他前脚告别了唐延年,后脚就立即喊来了兄弟们议事。
几个草莽汉子一起争得面红耳赤,正在僵持阶段,先前一直跟在王大头身边的常老四猛的一摔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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