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安静过后,是触底反弹的喧哗。
百姓的议论几乎要将冲破天际。
沈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手指颤抖起来,脸上满是惊愕之色,显然没想到会这样。
价值千金与仅仅十两之间的差距,不亚于把普通民众和皇帝进行比较,这个宛如天堑的差距让在场的人明白:沈家根本没好好养这个孩子。
这还仅仅只是一年而已。
而这还不算。
何掌柜又翻到了另一页,念起了沈潮云被送去那个乡下庄子的第二年的花费:
这一年仅仅只花费了七两,这七两里绝大部分是药钱。
再往后,每一年的花费都没有超过三两,因为这里面还要再加上收入,每年她要去砍柴要去挖野菜要去捡果子,随着她越长越大这笔钱就越多。
十二年,沈家总共在她身上花费的钱不超过五十两。
这个数字说出来,在场的人瞬间就惊呆了。
何掌柜冷声嘲讽道:“这就是你说的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我家小少主拉扯长大?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昌平侯府竟缺钱到了这种地步,能将义姐之女养成这样。”
“你们伸手去裕丰堂要钱的时候,打的名头可都是让小少主生活得更好呢!”
沈老太脸色微微发白。
这时,何掌柜又道:“你身上的这件衣裳布料就是从沈记拿的,一匹要二百两,足以养大四个像我家少主这样的孩子。”
突然,她又话锋一转道:“还有沈大公子腰间的这块玉佩。”
沈蔚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玉佩。
“这是你母亲沈夫人送你的生辰礼物吧?这块玉原本放在沈记的首饰铺,价值三千两,沈夫人一句你是小少主的哥哥要有排面,便将这块玉拿走了。”
何掌柜虚心求教:“敢问沈大公子可知这块玉的来历?”
他当然是不知道的。
沈蔚只知道这是母亲专门为他寻来的生辰礼,他极为喜欢故而日日戴着,却不知他之所以能得到这块玉,竟是因为沈潮云的缘故。
他的眼底满是慌乱,好似心中有什么崩塌了一样。
沈蔚抬头,想要和沈潮云解释他的不知情,可却只对上了她那双仿若冰雪的眼睛,瞬间失声。
何掌柜嘲讽道:“沈家还真是会养孩子呢。”
沈蔚刹那间只觉得无地自容。
而沈潮云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情,比起沈老太和沈蔚只是一重反转的表情,更吸引她的是沈珊珊露出来的表情。
从听到她身世的震惊,再到开始念账簿的错愕,紧接着就变为了嫉妒与怨愤,最后再到悔恨。
从沈潮云的角度能看得很清楚。
这份嫉妒和怨愤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沈老太或者说是沈家人去的,这样多的好处全都被沈夫人吃掉了,剩下的姨娘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东西。
难怪,难怪沈若雪整天光鲜亮丽。
原来她们母女手里头还有另外一条掌握着各种珍稀首饰和财富的渠道。
她和姨娘还傻傻地觉得总有一天能超过沈夫人。
这些事足以让沈珊珊心中的怒火燃起。
而悔恨的来源……沈潮云想到就觉得可笑,沈珊珊在悔恨的是怎么没有早些发现她的身世,若她知道的话,肯定会早些来和她打好关系。
这一点,沈潮云也是隐约猜出来的。
实在是沈珊珊投过来的视线太过热切逼人,让她连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沈潮云从小厮手里拿走第一本账簿,扔到了沈蔚的面前,随后低头淡淡地道:“正好今日你来了,也省得我再去昌平侯府一趟了。”
沈蔚抬起头和她对视。
就听见她说:“刨去你们抚养我的费用,这些年你们向沈记伸手要的所有钱财和东西,我要你们一点一滴全都还给我。”
“这些账簿上的所有东西,三日内全部找出来还我。”
这话一说出来,沈蔚惊悚地看着她。
这、这怎么可能呢?
若像是玉佩、屏风之类的东西那还能还,可是账簿上还有些消耗品,光是祖母每个月吃的紫金丸就不可能拿得出来,还有母亲屋中的熏香,他用的好墨……
沈潮云就像是长了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
她很轻地嗤笑了声:“念在你们对我尚且有养育之恩的份上,缺了少了的东西可以用钱来抵,但若是三天后你们还不上,我便要会去告御状。”
沈老太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
沈潮云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道:“你们这是在吃绝户啊,还不上的话就只能由我烧纸给我阿娘,让她去找你们讨债了。”
一句话,直接把沈老太吓得脸色白了。
她的嘴唇哆嗦着,盯着沈潮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沈潮云弯着眼睛,唇边露出一个淡薄的笑容,道:“回去告诉沈子兴,让他尽快将这些东西还给我,别逼我走到最后一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忽然走近两步。
沈蔚直觉她接下去说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心底蓦地升起几分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