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知晓幼年时陪伴她的人是萧家兄姊之后,她对沈家人就只剩下恨意了。
对她百般利用完了,还要占据道德高地反过来指责她。
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既然敢做出来,定然也是不怕她公诸于众的。
沈潮云忍不住阖了下眸子,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心脏处传来的细微的刺痛,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沈家不能阻挡她的步伐。
她转身,刚想再交代些什么。
忽然瞥见门外廊檐下面,乌泉端着药碗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眼眶还可疑地红了一圈。
沈潮云迟疑片刻,还是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语气略有些困惑地问道:“乌大夫你怎么在这儿?”
话才刚问出口,就看见乌泉用衣袖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眼神怜惜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小姑娘,他是在她将伤痕累累的手臂横到沈蔚面前,与他对峙的时候来的。
“将军吩咐我留下来,等小娘子的病好了再回。”
昨日为她诊脉时,他便觉得她身体亏空不似常人。
还以为她是在乡下遭恶仆克扣了伙食,常年下来才导致的身体亏空,较同龄人都更为瘦弱。
却不曾想到她回了京城,竟还受了满身的伤。
这些外伤若是没有亲眼所见,是很难诊断出来的,所以他昨日才没注意到,若不是他方才见到,都不敢相信沈家人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潮云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必然是看见刚才那一幕了。
她不禁有些头疼,连忙拉他到旁边,小声道:“乌大夫,这件事你莫要告诉我小叔叔,他本就对这些年未能看顾到我感到自责,若再知道这件事怕是要更内疚了。”
但其实这些事本就与霍勖无关的。
是她自己笨,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
乌泉泪水涌出眼眶,喉咙里忍得嗬嗬作响,这才没有当场哭出声来。
沈家主是个多好的人啊,还在世的时候就没少提携沈子兴!他真以为这个侯位是自己得来的吗,呸!
瞧瞧他们这一大家子烂心肠的,老的歹毒狠辣,小的个个都虚伪至极,竟这样作践小娘子!
沈潮云:“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小娘子手臂上的伤疤还没好透呢,这桩事哪里就过去了?这桩事就过不去!”
乌泉忙将泪眼一收,道:“我这就去为小娘子再调配些治疗外伤的药来,您身上的伤要是不处理,日后恐也会影响寿命的。”
迎上他郑重其事的目光,沈潮云顿时哑然。
她刚想说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可一想到他是神医弟子便又不敢在这里吱声。
只是忍不住又说了遍:“乌大夫,这件事就别告诉小叔叔了,行吗?拜托拜托。”
沈潮云双手合十,满眼恳求地看着他。
乌泉闻言哽了哽,对上她那温软期待的目光就不忍拒绝,他为难地叹道:“小娘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此事根本瞒不住将军。”
虽说霍勖答应了让她自己解决,但却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
安排在附近的暗卫昨日就已经到位了。
沈潮云顿时一噎。
少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懊恼地蹙了起来。这件事于她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对霍勖来说,只会成为加重他内心愧疚的砝码。
昨天她就发现了这一点。
小叔叔似乎对没能照顾好她这一点格外自责。
沈潮云垂眸,屈起手指敲了下腕骨上的平安扣。
沉默良久,她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乌泉,薄唇轻启,问道:“乌大夫,为何旁人领养我,需要问过小叔叔的意见?”
“小娘子你不知道吗?”
沈潮云怔了下,我该知道什么?
见她表情茫然不解,乌泉便耐心解释道:“你母亲与霍皇后是金兰之交,沈家主当年在生产之时遭到伏击而死,你便被霍皇后养在了身边,没过两年霍皇后也因病离世了。”
“将军是霍皇后的弟弟,弥留之际时她曾交代将军要照顾好你。”
沈潮云蓦地睁大眼睛,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后面的话乌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再然后,就是霍勖单枪匹马闯进皇宫,而后血洗京城世家的事。
当年他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孤身赴北疆没问题,可若是再带上个小孩一起去,便显得不是很妥当了,于是才将她留在了京城。
萧家也的确是值得托付的人家。
后来从萧家转为沈家,沈子兴与沈行又是义姐义弟的关系,也算得上是沈潮云的舅父,所有知情人都觉得这是个更好的去处。
这番话解开了她心中不少的疑问。
原来不止是因为他喊我母亲一声阿姐,还因为有霍皇后临终的嘱托,这份嘱托他一记就是十几年。
沈潮云垂眸,眨动着纤长的眼睫,眼睫好似振翅欲飞。
她喃喃道:“难怪,难怪小叔叔会那么自责。”
乌泉想起这些年的事,也不禁有些唏嘘。
低声叹道:“所以,这些事小娘子还是莫要瞒着将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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