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宣轻叹。
时至今日,她依旧会想,若是当日果断点拒绝,叶雪或许就不会死了,人生也将少一桩遗憾。
“在我离开秘境一年后,她从一片黑暗中走出,给了我一封信。”
她继续补充,像是在述说故事一般。
“活了下来,残存了部分人性。”杨清流轻声。
他明白,二人感情甚于姊妹,有过命的交情。
这是回来提醒,交代遗言,害怕对方步自已的后尘。
这样的过程一定很艰辛。
黑暗即炼狱,而叶雪仅是一名八景的修士,很难想象,她到底是怎么离开那里...
“一丝吧,当时也快要撑不住了。”
白如宣的声音带上了些许颤抖,紧咬下唇。
现在想来心都会抽疼。
彼时,她亲自动了手,因为,叶雪的眼神中皆是痛苦,在恳求,压抑着心灵深处的疯狂。
她很呆滞,全身如同僵尸般紧绷。
可白如宣知道的,一个眼神便能明了。
其并非失了言语,而是已经麻木了,被折磨到无法开口说话,连呼吸都困难...
“......”
“立碑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杨清流坐了起来,轻声道。
“只有一座衣冠冢。”
“信中,她告知我,待死后不要留下尸骸,全部烧干净,否则那片区域将成为坐标,接引某些存在。”
“那也带我去看看吧。”
“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来了。”
杨清流沉吟片刻,露出笑容。
不得不说,此刻的他真的很俊美,笑颜和珣。
“你...要走了么?”
白如宣微愣,过了好半晌才开口。
“是啊,大抵是要走了,留不下。”
“远行?”
“....”
“这样啊...那看来是很远的地方呢,我应该是追不上你了。”
白如宣深吸一口气,随后展颜一笑,尽量让自已洒脱一些。
她清楚,对方说的远行似乎真的很远,自已看不清方向,因果快要尽了。
或许,不是因为巧合,二人都碰不着面。
少年大抵会在这一座城内逛逛,于一处偏僻角落遥望皇宫,而后潇洒离去吧。
女子这般想着。
“走吧,我带你去看小雪。”
“若是知道你回来,她会很高兴的。”
白如宣起身,在前方领路,脚步微微局促,尽量让声音平静。
“......”
杨清流垂首,跟在后面,步伐平稳,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二人分错前后,宛若宿命,总隔着一段距离,无法真正的交集...
..................
大燕帝陵。
这里很空旷,四下无人,仅有一座墓碑孤零零的伫立在这里。
“她应当也没想过,会成为葬在这里的第一个人。”
杨清流驻足,三步作两,上前抚摸碑文。
字体很秀气,为白如宣亲手雕刻。
二人虽非姊妹,却胜似姊妹,埋在帝陵好像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好多年前,你好像说想同我喝一场酒。”
杨清流神色略微恍惚,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彼时少年意气,参了战,杀了许多人,叶雪则是自已的小跟班。
她总嚷嚷着想与他喝酒,聊些家国事,探讨接下来的仗怎么打,如何胜。
好多次都抱着酒坛子站在军帐前踌躇。
可杨清流也总是很忙,来去匆匆,平定最艰难的战役后便离去,像是赶场。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待,受到万众瞩目,停不下来。
那时,他也还未站在巅峰,也在争,在夺,出生入死,是一个修行狂人。
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结下很多强大的仇家。
故此,若待的太久,会惹来不必要的灾殃。
“一夜的时间都没有吗?”
彼时,少女很失落,在嘟囔,拉着杨清流的袖袍不肯松手。
那时他说,待以后吧,总有机会,国立家成,又不是不来了...
可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待他立足极巅,却又遭遇了背叛,失魂落魄,差点死在曾经的师门手中。
后来再相遇,大燕风雨飘摇。
他忘了。
对方也长大了许多,窈窕出落,没有提起少女时期的往事。
如今想来,确是唏嘘,辜负了一个少女的期待。
“若真有轮回,希望你踏上归途,届时围炉而坐,不谈家国大事,唠些家长里短,说说各自的见闻。”
杨清流低语,放了一坛酒在陵前,自已也盛起一杯,一饮而尽。
这是大燕为战死沙场的英烈,所进行的一种告别礼。
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
生命瑰丽,却也脆弱,修士又如何,也是会死的。万年来还未有人寻见过长生,到头不过一杯送行酒。
杨清流摇头轻叹,想到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