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晏紧皱眉头,碍于当下众人瞩目的情境,无法全盘托出顾凛君的威胁,只能尽力安抚:“祖母,您先回去休息,此事我自有打算。”
“不可!”
老夫人面色铁青,依旧不依不饶,甚至出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孙子脸上,“我知道你无能,却没料到你竟如此无能,竟然被一个小女子逼得毫无招架之力!这可是休夫啊!只要你一签字,立刻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或许你不在意,但郑家的脸面何在!”
她痛心疾首,几近泣血。
郑成晏捂着脸,面色苍白,内心又怎能毫不介怀。
但是,相比丢脸,保住性命显然更为重要!
他狠下心肠,命令仆人将情绪激动的老夫人搀扶出去。
未料,老夫人仿若失控,推开一旁的侍女,抢过方才被弃之一旁的休书,愤怒地将其撕成碎片。
“你签!你倒是签啊!休夫?白日做梦!”
她嘶声力竭,状若疯狂。
文书的碎屑如同枯叶般缓缓飘落,洒满了斑驳的地面,郑老夫人却在这样的场景下,发出了一阵爽朗而挑衅的大笑,她的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苏婉毓,每一个字都似锋利的刀刃:“苏氏,你眼中无视长辈,不遵从礼教的约束,别说你要休夫,就算是今日,我郑家以休妻之名处置于你,也是咎由自取,不为过矣!”
面对如此凌厉的言辞,苏婉毓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笃定。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怀中又抽出一份文书,那动作优雅而自信:“老夫人稍安勿躁,那份撕毁也就罢了,此处还备有另一份。”
郑老夫人震惊之余,身体不由得微微摇晃,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几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脚下的步伐也变得不稳,险些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此时,一直静观其变的郑家族长终于开口,试图平息这场风波:“苏氏,族人们都在场见证,若论和离,我们可以即刻作出决定,然而休夫之举,确实不合时宜,也不妥当。”
“妇人应顺从夫君,夫君为一家之主,天经地义。历来只有休妻之说,休夫违背了伦理纲常,不符礼法精神啊!”
一旁的家族成员附和道,语气里充满了坚决。
“不仅老夫人不会答应,便是圣上也不会认可此举。”
另一人补充,话语中透露出对皇权的敬畏。
“况且,大国律例从未有过休夫的先例,你们若是执意如此,便是对国家法度的公然轻视!”
又一人强调,声音中满是警告。
在场众人闻此,皆点头表示赞同,就连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郑老夫人也逐渐恢复了镇定,口中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似乎找到了某种支撑:“对,这是对法度的蔑视。”
而郑成晏额头上的汗水已开始滑落,双手也不住颤抖,内心暗暗诅咒这纷扰的一切,希望这场风波尽快平息。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预设:“谁说蔑视法度了?”
“朕,既然现下决定增补律例,岂不是既合法又合规,更符合情理!”
随着这一声落下,众人纷纷转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祠堂门口。
只见轩帝手执折扇,一身墨蓝色的常服衬托出他独有的气度,头戴金冠,在众人的瞩目下一步步走出人群,姿态闲适,仿佛踏步于自家后花园一般悠然自得。
他的出现,让祠堂内顿时掀起一片哗然,众人连忙一个接一个跪倒,恭敬至极地行起大礼。
“参见陛下……”声音整齐划一,响彻祠堂。
轩帝轻轻摇动手中的折扇,面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缓缓步入祠堂中央:“朕今日心血来潮,微服私访,不料途经长平侯府,原是想随意走走看看,却不想撞见了贵府二少奶奶正在进行的休夫之举。”
郑成晏双膝跪地,头深深垂下,对于陛下的意外莅临感到惊诧不已,同时心头闪过一丝不安,暗自思量着苏婉毓会不会借此机会将科举的题目泄露给皇帝。
这念头一出,他掌心不禁泌出汗珠,冰凉一片。
郑老夫人领头跪拜,语气里满是谦卑与自责:“让陛下见笑了,实在是苏氏行事草率,为家族带来了耻辱。”
“耻辱吗?朕倒是不以为然。”
皇帝嘴角勾起一抹笑,但眼神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他侧身望向方才发表意见的族长:“谁说大齐国无休夫之法?恰好,就在数时辰前的早朝,朕刚批准通过了一项新律例。”
“任何男子,若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女子皆有权利提出休夫。”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随后目光犀利地转向郑成晏:“那么,我们的郑二公子究竟做下了怎样天大的错事,以至于让自己的夫人不得不采取这最后的手段呢?”
这言语中充满了对郑成晏的嘲讽,让后者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僵硬在原地。
尽管他深知皇帝喜欢凑热闹,却未料到竟会亲自光临自己的府邸看这出闹剧。
难道,是顾凛君搬来了救兵,让陛下亲自监督他是否会真的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