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王牧之来到而来江北要地历阳郡当郡守,其实也是一种冒险行为。他能得到这个职位,除了世家对抗的原因之外,很大原因是因为前任郡守没能解决居巢县啸聚湖匪的问题。
前任郡守数次围剿不但未能成功,反而损失惨重,居巢县局面严重失控,不得不采取封锁的县域边境的策略。正因如此,三年前中正评议的时候,前任郡守降品被贬,这才让王牧之有机会得到这个职位。
但是,来到历阳郡当郡守,则不得不面临居巢县的问题。虽然居巢县已经废弃,但掩耳盗铃终究不是办法,不能无视这里发生的事情。而王牧之必须在任内解决居巢县的问题,否则,他也将是卷铺盖走路,面临中正降品被贬的命运。
王牧之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上任之初,他也曾经制定方略,准备围剿湖匪。可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一听说要去居巢县剿匪,属官们纷纷表示反对。手下府兵都伯们也纷纷反对。
毕竟殷鉴不远,怎能重蹈覆辙。
王牧之翻阅档案,评估得失之后觉得确实难办。以历阳郡不到千人的府兵的实力,外加上简陋的武器装备,想要剿灭冯黑子匪帮恐怕是痴心妄想。
要剿灭湖匪,起码得有几艘战船才成,光是这一点,他便无能为力了。
而求助于扬州都督府也是不现实的,桓温领扬州牧,都督扬州兵马,他王牧之出身
琅琊王氏,和其他北方大族一起,已经和桓氏之间的对抗尤其激烈。桓温绝对不会同意出兵或者拨付战备物资给他剿灭湖匪。
站在桓氏的立场上,他们巴不得王牧之因为解决不了居巢县的湖匪问题而任满滚蛋,这样桓氏便能将自己人放在这个位置上。
如今大晋的官职之中,郡守一级的官职的争夺激烈无比。王牧之一旦失去这个位置,桓氏必会填补上来,那绝非琅琊王氏其他大族希望看到结果。
鉴于这种情形,王牧之其实心中焦急无比,很想解决居巢县的事情,但也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此王牧之特地写信向他的族叔王彪之请教,自己该如何解决目前面临的困境。
王彪之告诉他,倘若当真无力解决居巢县的烂摊子,便不要轻易去尝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是一种方法。控制住居巢县周边的局面,不让居巢县这块烂疮疤造成的危害外溢到历阳郡其他区域,那也是能够接受的。
届时三年任满,中正品议之时,也有解释的余地。毕竟居巢县的局面非王牧之任上所产生的。前任丢下来的烂摊子,总不能全部丢给现任。能稳住历阳郡总体形势,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况且,即便最终不得不被贬离任,起码在这三年时间里,守住历阳郡守的位置,也是对大局有利的拖延。也许在这三年时间里,会有大局上的转机,或者有其他方面的
转机。
王牧之只得无可奈何的接受了族叔的建议,因为他确实没有冒险的勇气和实力。既然如此,还不如求稳为上。虽然将来再评议的时候这件事肯定会被拿出来说的,这件事也绝对是没有什么解释的余地的。
所以他加强了居巢县周边的封锁,派出大量府兵封锁官道和濡须河水路,如王彪之所言,既然居巢县是块烂疮疤,便控制住不让其溃烂外溢,也不失为一种守住局面的办法。
朝廷重置居巢县的消息,他是在十月底知晓的。吏部公文抵达后,王牧之有些不太明白朝廷的意思。难道朝廷不知道居巢县的事情?居然派官员前往赴任,这不是找死么?
但很快,族叔王彪之写来的密信便解释了一切。王彪之信上告诉王牧之,此次前往赴任的居巢县县令和县丞,乃是吴郡陆氏和顾氏子弟。吴郡士族集体投向桓氏,试图攀附桓温以谋求突破,对抗王谢大族。现在桓温北伐失败,气焰有所低落之时,正是要拿吴郡士族开刀,惩罚他们的时候。
吴郡陆氏和顾氏除非不接受吏部授官,以失去之后中正授官的资格为代价而拒绝此次任命。否则,他们便要付出代价。明知去居巢县任职是死路一条,他们也要派人前来。这便是给予他们的惩罚和报复。让吴郡士族吃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王牧之闻言恍然。他对此并不奇怪,眼下朝中局势愈发焦
灼,桓温的野心几乎人人皆知。王谢诸族都在全力阻止。相互间虽然没有明着撕破脸,但是在外围以及各种方面的倾轧其实已经如火如荼。
只能说,吴郡士族这时候掺和进来,站在王谢庾氏的对立面上,若不予以警戒打击,岂能彰显王谢等大族之威。岂能警醒其他人。借着中正授官之事让陆氏和顾氏受到惩罚,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警告。若他们执迷不悟,后续将有更多的手段对付他们。
在已经干系到大晋国祚,大晋命运前途的大事上,世家大族毫不手软。当然,那也同时干系着他们自身的巨大利益,干系着自身家族的生死存亡。
所以,当王牧之在历阳郡城见到陆展和李徽的时候,关于居巢县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说。并且最近流民聚集,居巢县城里有了流民武装的事情,他也只字不提。因为陆展和李徽两人,本就是去送死的。甚至极有可能他们自己的家族也是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