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逐渐昏暗,酒肆内。
老板正如往常般仔细温着酒,一一分好,只等人来取。
却在此刻,门口蓦然冲进一抹绯色身形,如鬼魅般,再转眼已坐在酒肆内长凳之上。
老板舀酒的手一颤,人小心翼翼朝长凳处望去,却见一穿着绯色长袍的男子正坐在那里,眉心紧蹙,模样当真是惊尘绝艳至极!
“这……这位公子?”老板诧异,这正是方才那位姑娘要自己带话的住处之人。
“方才要你带话的女的呢?”男子的声音很是没好气。
老板迟疑片刻:“那位姑娘神色落寞离去了……”
“离开了?竟然又给本公子离开!”男人声色俱厉。
“是,方才那位姑娘提着半坛黄酒,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被人赶出来的……”
男子一震,的确是被人赶出来的,且是被她。
“那女人朝何处而去?”最终,不甘的声音响起,本不欲问,却终是在私宅坐不下去。
那女人竟然还敢不亲自前去认错,竟还派了旁人要他将她的包裹放在门前?
怎么可能!他岂会受她指使!
他定要将她抓回去,好生伺候她,没错,就是这般!
“那位姑娘朝北径自而去。”老板定定指向北方。
话音刚落,身前绯色身影已飞速消失,眼前再空无一人。
……
莫阿九无处可去,终是在这寒冬夜色里,提着半坛酒晃晃荡荡的茫然走着,却不知行了多久,蓦然想到方存墨曾交由她的那个私邸
。
那个……前身为驸马府的私邸。
她的睫毛蓦然一颤,心思都高高提起,那一日,方存墨送与她的私邸钥匙,她并未收下,可……只远远瞧见一眼,只看一眼便好啊。
她是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了。
待得夜色渐沉,如以往几乎别无二样的私宅,逐渐出现在她的眼前,莫阿九定定望着,心中不免诧异,她竟真的用走的来到此处。
离着私宅还有数丈远时,她的脚步堪堪停下,目光定定望着那一方屋顶,而后,人缓缓靠着一旁的树丛,坐在一片枯叶之上。
这里刚好能望见私邸大门,很是合适的样子。
莫阿九讽笑一声,那大门,她曾接连数日候在那里,等着容陌回府呢,可他没有一次领情。
风,骤然刮起。
莫阿九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一片严寒。
将那半坛黄酒打开,酒气四溢,莫阿九不喜闻这股浓郁味道,可眼下,她也只能喝些这个了。
仰头,大口喝了几口,辛辣之味充斥满嘴,辣的她眼泪险些流出,她清咳几声,望着那大门处。
“父皇,再有下次,不要宠着我了……”
在她逼着容陌娶她时,果断的回绝她的骄纵,再不与容陌有任何往来,也许,便不会这般了。
许是方才喝得太过大口,她的眼前有些眩晕,微微摇晃脑袋,她重新拿过酒坛。
心肺处,似有暖意丛生。
这一次,她并未仰头大喝,而是一口一口的啜饮着,看着远方那熟悉私邸,
却不知为何,眼眶蓦然湿润。
“父皇,你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啊……”她轻轻。
死,从来不难,难的是,强忍着半生苦痛活下去!
而这般或者,又和行尸走肉有甚么分别?
“而今,父皇……我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她轻轻低喃着。
她爱的,爱她的,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终于孑然一身了,本该彻底轻松,心底酸涩却止不住的往上冒着。
好久,她静静蜷缩起身子,头迈入双膝之间,好久,膝盖处,裙裾似有湿润。
蓦然,身前一阵窸窸窣窣脚步之声,是人踩踏在枯叶上发出的声响。
莫阿九一僵,她依旧低着头,双眸却已睁开,低垂的视线内,一双绣着祥云的黑靴出现,本该纤尘不染,却沾染了几丝枯叶碎屑。
那黑靴,不适合在这般污秽之处走着呢。
莫阿九这般想着,转瞬猛地想到什么,迟疑片刻缓缓抬眸。
一袭藏青色长袍,长发梳的分外整齐,面如冠玉,唇角笑容温润,此刻却眉心轻蹙,眼底尽是忧虑与柔和。
莫阿九的身子猛地一颤,几乎迅速起身,毫不理会方才的酒坛,只想要快些逃离此处才是。
她未曾想,长久未出现在京城的方存墨,竟是躲在这里。
“你终是回来了!”身后,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阿九,我便知,你定然舍不得此处的……”所以,他便一直在此处。
莫阿九的身姿陡然
僵硬,良久方才启唇,声音喑哑:“我不过……路过而已……”
“嗯,”方存墨颔首,“阿九,我信你不过路过罢了,而今,路过你往日的家,便进去休息片刻如何?”
往日的家……
莫阿九鼻尖一酸:“不了,”她摇首,“方存墨,而今,你也不要在此处了,因为,今日过后,我再不会来!”
即便守着过往,也终是再回不去曾经!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