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今生从没想过。
她有朝一日会因为和王姈、楼缡几句连争吵都算不上的小小口角,而被罚大半夜的跪祠堂上打手心,被人逼着反省……
“凭什么?”
要她关爱姊妹的人是萧元漪,她为护堂姊和人冲突了,要罚她的人还是萧元漪。
程少商当真是无法理解萧元漪究竟想要她怎样了。
她也不想再理解她——反正本就是十余年没见过的陌生人罢了。
一时气怒,就不顾夜里宫中门禁,留云媪在程家应付萧元漪等人,拖延时间之余……自己孤身带着莲房,走程府后门偷逃出。预备去城中孙府暂留一晚了。
袁慎:“嫋嫋。”
“你这个时辰,是想要去哪里?”
“去孙舅爷家。”
程少商站在程府后门的街道上,望着前方乘车而来的袁善见,原地蹦了两下,活动取暖。又好奇道:“善见哥哥,这个时辰,你怎在这啊?”
“……正巧路过。”袁善见道。
反正不是特意为她在这来回转了几十圈了。
“那可真是缘分啊!”程少商星眸微亮道:“善见哥哥,我不想再待在这了,怕被程家夫人发现行动,教武婢困住,又不好调车。这深更半夜,更深露寒的,你送我去孙府好不好?”
不然走路还要走过两条街呢。
“嗯,上车吧。”
程家夫人……这是连阿母都不叫了啊。
袁善见轻叹口气,朝程少商招了招手。
程少商便一溜小跑,奔到了袁慎身前。
颈边樱粉色斗篷帽上镶的一圈兔毛,随风微摆,说不出的活泼可爱。
“善见哥哥。”
那马车的辕略高,程少商穿着曲裾不太好爬。又冲车板上的袁善见伸手。
本是想要撑着他胳膊借个力,好爬上车的。
却在下一秒,便被弯腰躬身的袁慎见,揽着腋下,半提半抱,揽上了车。
马车旁边,已经从车板下拿出了小凳的袁家随从:……
他默默的、默默的,
又把凳子,绑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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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倾,
袁氏并不很大,但也绝对和狭小二字无关的车厢里。
袁善见与程少商分主客落座。
“今天宴罢,回去被长辈训斥了?”
袁善见看着程少商,气鼓鼓的白嫩腮儿,微微一笑。从马车暗格里,取了些糕饼点心和蜜酪来,送予她吃。
今天确实是挨了训,并因为宴会不开心和挨训的关系,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的程少商,见状没有和袁善见客气。
接过梅花饼就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含含糊糊道:“……程夫人不喜欢我,喜欢姎姎阿姊那般,端庄文雅的大家闺秀……”
“我也不要喜欢她了……我要去找娘娘……”
储妃娘娘不会嫌弃她不懂礼数,没有规矩。只会和皇后、太子一起夸她活泼率真、聪明伶俐!
袁善见道:“储妃娘娘,终究是储妃。”
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将来的国母。
而萧元漪,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外命妇。
连诰命之身都没有。
比王姈母亲文修君和楼太傅夫人,在身份、地位、权势上根本没得比。
所以,本着自保以及保护家族的念头,她会要求程少商恪守礼节,敬让高门,是很正常的。这一切种种,甚至非但不含坏意,还是一片好心。
只是程少商不懂……
她幼时长于乡野,权势二字,离她太远。后来养于东宫,所见所历,阶层又太高了。
程少商道:“娘娘是储妃,上面还有皇后和越妃,她也从不曾要求我无条件让着三公主和五公主啊!”
公主们要欺负她时,娘娘也会努力保护她的。就是情势不如人,不好当场怼回去,至少也不会委屈她来求得自保。
“我明天见了娘娘就要和她说,我要留在她身边做女官,帮她算账,管暄儿!”
“……做女官,不嫁人了?”
袁善见闻言眉梢轻挑,望着边上埋头啃饼,啃的双颊鼓动,活像只松鼠的程少商,给她递了一块棉帕。
宫中规矩,内宫女子都是陛下的人,女官不是不能婚嫁。但却要等到二十五岁出宫以后,才能议亲。
当然,有宫中主位恩赦,提前放出宫,甚至御旨赐婚者不算。
程少商闻言却没想太多,就脆生生道:“不嫁人了!”
虽然目测三叔母嫁给三叔,萧元漪嫁给程始,包括孙若清嫁给太子,多年以来琴瑟和谐,小日子都有滋有味的,但……
眼下她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离开程家。等不及缘分慢慢的来,寻找良人做配了。
“那真可惜。”
袁善见道:“我家里的梅花近日开了不少,家母前两天还说,有意办个赏梅小宴,邀你同赏呢。”
“怎么?你想相看我啊?”程少商停下进食,抬眸冲袁善见眨了眨眼,道:“我不嫁你。”
“娘娘说,你是袁州牧独子,袁家嫡系唯一传人,将来妻子,是定要做一族宗妇的,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