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符合陈夜狂妄性格的半句诗。 透着秀气,透着委婉。 单独拎出来,也让人不知所谓。 因为只有半句,所以韵律规整与否什么的也说不上,一手字不好不坏,让那些准备好借此抨击陈夜的人,大失所望。 在陈夜落笔刻下这半句诗,小小写上自己的名字之后,这块山河碑,消失于天际。 其身后礼庙,同样如此。 今日刻字,在突兀中起,过程起伏不定,惊动至圣先师,惊动整个天涯书院,不可谓不惊天动地,结尾略显平淡。 那狂妄的陈夜,在缓步回来时,也并无年少刻字于山河碑的光彩,脸上反倒是颓然和迷茫,甚至带着一点悲伤。 少年对着至圣先师作揖行礼。 老人轻轻将其扶起,“走走?” 陈夜点点头。 一老一少便缓步往城里走去。 众人看了看恢复平静的天空,倒不如陈夜这般低落,因为无论今天观礼陈夜刻字,还是亲眼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至圣先师,都是足够吹上十年八年的壮举。 在两人离开没有多久,这里就恢复了原有的生气,甚至要比之前要更为激烈,这幅景象,一直绵延至书院里面。 那些学子,久久不散。 讨论着陈夜刻下的七个字。 有人神色复杂不知所想。 有人兴致盎然谈论此事。 也有人看着那早已经沉寂下来的天空,对那道少年的身影,暗暗流露出战意。 不论如何,今日甚至于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天涯书院都会被一个名字占据。 陈夜。 这个来着大夏的少年剑修,所到之处,处处波澜壮阔,如今日一样,他注定会在天涯书院,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此时的少年,有些惆怅。 少年望地数脚下青砖,“至圣先师,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曾经迷茫过吗?还是说,那会儿您已经是至圣先师了?” 老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望着天空说道:“小余当年也这么问过我,那时候,我没能给他答案,我问他,你想去哪?” “余先生怎么说?”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也没能给我一个答案,没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第二天他就跑过来跟我说,要去闯江湖当剑修。” 陈夜道:“那就是答案了。” 至圣先师不语。 老人目光仍旧在不可触及的天空之上,穿透云层,穿透天幕,落在这一切背后的星海上,他不断重复呢喃那半句诗。 “我有点意外。” “我那半句诗?” “对,你很像那时候的小余,却又那么不同,他在入江湖之前,不信人心,于是有了那四句话,你也不信人心,却在山河碑上写下‘人间亦自有银河’来。” 陈夜道:“我不信大部分人心,但是我从临渊城修行一路至今,有很多人为我的大道铺路,有人因此而死,有人负重前行,我觉得,他们比日月耀眼。” 至圣先师道:“你却愿意为了小部分的人,放弃很多东西,甚至想在未来的某一天,从小余的背上,接过这座蜉蝣洲。” 陈夜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但在那日在看到蜉蝣洲底下景象的时候,他已经暗暗对自己许下承诺,那一刻,无论是有人刻意将其引导至此,还是命运使然,陈夜都不在乎了。 心之所向,便是大道。 至圣先师又问:“决定好了吗?这就是你求索的大道?” 陈夜道:“如果不是余先生,陈夜早就死在青云城郊外,不会有如今的陈夜,所以余先生未竟之事,便是陈夜往后余生,所需努力之事。” 老人点点头,没有再对此事置评。 他说起另外一件事,“你之封天之术,一定要在天涯书院内结婴,此事你应该已经知晓,那道你结婴所用的躯体,在阴虚鬼界。” 陈夜愣了一下,“不是在天涯书院内么?” 他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没有听错,即便是告诉陈夜此事的人,已经从陈夜的记忆之中抹去,但是位置他一定没有听错。 至圣先师能知道陈夜在修炼封天之术,定然也会知晓此事。 他也没有理由对陈夜撒谎。 老人呵呵一笑,解释道:“没人告诉过你,我天涯书院的山门之下,是蜉蝣洲中,连通阴虚鬼界最大的一座鬼门么?” 陈夜摇摇头,此事还真的没人告诉过他。 “那我要如何拿到这道躯体?” 至圣先师道:“外院弟子,是可以进入鬼门之中试炼的,所以如何从阴虚鬼界之中,将这躯体拿回,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陈夜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坚定。 “多谢至圣告知,让晚辈少走很多冤枉路。” 老人忽然停下脚步。 转身回望,天涯书院门前已经恢复正常,有无数的修士争先要投入天涯书院门下,那条青石板转小路,一直绵延入城,至两人的脚下。 老人又往前看。 这条路入城,便四散开来,投入一条条或明或暗的小巷,蜿蜒至这座青阳城之中的千家万户,千万年来,默默无闻。 人们习惯看天,也习惯忽略脚下的路。 这位矗立万古之上,一俯一仰足以惊天动地的老人就站在原地,回望前望,仰望俯视,四周过往人群,无论身带修为的书院学子,还是寻常百姓,都看不到这个老人,也看不到陈夜。 少年不解老人此举。 老人道:“世间修士,都觉得大道在天上,斩情忘俗,刻意避开这庸碌红尘,但是市井长巷,万千小道大道,无论道路崎岖与否,都一定会到达终点。” “你开始时问我,少年人都彷徨吗?” “老夫少年时,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也曾视天地如无物。” “中年时意气风发,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同辈之中难逢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