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宣没有拿地契。
长乐知道他心里现在肯定不好受,把地契塞进他的手里。
“涮锅店挂上招牌的时候,你站在门外亲自点燃响竹,在热闹的响声和掌声里说着话,我当时看着你,忽然就想到,母妃当年开玉瑾火锅店的时候,是不是跟你一样站在店门口,面对一众前来恭贺的人,那般恣意高兴。”
“后来你在女流居挂上匾额,为天下无家可归的女子在这世间留了一处可遮风避雨的地方。”
长乐怔住,女流居挂上匾额的那天,卫承宣在宫里忙政务,她以为他没有来的。
“我当时看着你与姜云和姜葵她们说话,看着你轻声安抚,又取了手绢给姜云擦掉眼泪。”
“我就又想,母妃开慈幼院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安抚过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和老人。”
“我在你身上看到更多母妃的影子,我就越害怕……”
“卫承宣。”
长乐打断卫承宣的话,卫承宣看她。
“每个人出生以后,都是先牙牙学语,再蹒跚学步,等学会了走路之后,面前就会出现很多的路,可以任意选择一条继续往前走。”
“这条路上会有很多岔路,即使第一次走错了也可以在下一个路口选择一条新的路继续走,即便再错,也可以再选。”
“只要愿意往前走,就没有绝路。”
“我与奚夫人不同。”
卫承宣的目中有了茫然。
长乐接着说:“奚夫人性情良善,便是自己深陷囹圄也有着一颗善良助人的心,即便是在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都没有选择独善其身。”
“宋老夫人跟我说,她刚认识奚夫人的时候,她还在茶楼说书讨生活,还住在城外的破庙里。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收留了许多的流浪狗。”
“她心里有大爱,会为他人着想,善良真挚热情。”
“但我不同。我做现在的这些,只是因为我出生不错,我有足够优越的条件,才会考虑这些。”
“我行商,是因为我知道银子好使,没有使银子办不了的事情,如果办不成,那就是银子使的不够多。”
“我首先钻营的是自身利益,在自己衣食无忧且余力十足的情况下,我才会想着创立女流居。”
“如果当初被强行带入宫里的人是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即便弑君落得个身首异处,也绝不会让自己委曲求全。”
卫承宣恍然,“但皇兄说,父皇当初以他的性命要挟母妃……”
长乐笑了,“奚夫人不过只是一个因为貌美又无权无势毫无倚仗才能被他肆无忌惮的抢进后宫的女人,而圣文皇帝确实他的亲生儿子,他后宫佳丽三千,绝色倾城者不在少数,他当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即便他晚年当真好色昏聩,那前朝的声音他当真就能不管吗?而且当时先太后尚未薨逝,他除非想死后遗臭万年,否则就不可能因为要得到一个女人而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过是帝王心术。他看透了奚夫人的纯善,便拿捏奚夫人罢了。”
奚玉瑾当时可能并非没有想过这些,但她重情重义至纯至善,到底不敢在皇权至上的时代赌上那么一把。
但长乐出生侯府,见多了那些争权夺利和尔虞我诈,也更加清楚子嗣于一个大家族而言的重要性,跟别说皇家。
卫承宣怔怔的看着长乐,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长乐说到这里也收了话头,有些事情说早了就是空话,而且有些事也不必说。
就如走路一般,不管路的尽头有什么,总要先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了才能知道。
若是只站在原地幻想,畏惧于迈步,那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马车停在驿馆门口,长乐也懒得起身了,“到了。你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
卫承宣还想说什么,长乐直接打断他的话,“卫承宣,你现在并不冷静,所以什么都不要说。”
“因为就算你现在说了好听的话,我也不会感动。但你要是说了让我不痛快的话,我可能会揍人。”
“我们现在就是走到了岔路口,你走你该走的路,做你该做的事情。我走我该走的路,做我该做的事情。”
“如果某一天我们又在哪个岔路口遇见了,那到时候再说。”
卫承宣懂了长乐话里的意思,“那你这一路能不能不要看别人?”
“那不行。”长乐直接拒绝,“没遇见比你更好的,那我自然看不上。可若是遇见更好的了,那只能说明我命好,老天舍不得让我吃半点苦头。”
卫承宣苦笑,“我不会。”说完,他就躬身出了马车。
长乐看着落下的马车帘子撇了撇嘴,轻轻的切了一声。
漂亮话谁都会说,能做到的才算是真厉害呢。
卫承宣当天晚上便离开景城赶回盛都,沈淮安送他出城的时候都感叹,“你这个重色轻友的男人,我说一百句话也没花二说一句话管用。”
“这些年的兄弟,我算是白瞎了。”
卫承宣知道他是在调侃,不是真的生气,“淮安,昨天长乐已经跟我说明了她的态度。”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