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尾死了,在黎明前的野战医院。他的生命力可谓顽强,赵鹏举打出的子弹一颗没浪费,全招呼在他身上,但最终还是没逃出厄运,结束了他刚愎自用的生命。十二军军部、师团再次感到震惊,而安平县不能“无将”。下午,小野纯一郎和一个少佐军官来到安平城。
这是来交接了。小林龟山面带羞愧,五味杂陈,又百感交集。之前他已把大队长职务交接给松尾,现在只是临时负责,所以不用再那么繁琐,具体情况可以由渡边负责。他赶紧收拾物品,一刻也不想在安平县城待了。
“小林君,物品交给勤务兵,再捎给你,你现在就跟我回师团,师团长要见你。”小野纯一郎似乎也不想在安平多待一分钟。
那就走吧,好在小林龟山除了喜欢美食,倒也不贪财,物品除了家信、纪念物品之外,其它也就不多了。小林龟山跟着小野纯一郎坐上汽车,向城外驶去。
就这么走了?小林龟山忽然又升腾起一阵悲哀和自责,不到一年时间,安平县发生翻天覆地变化,而他却是迄今为止,担任安平县指挥官最长的一位,这是他的罪过,无可饶恕。可又能怎样?他已经尽力了。
天黑前,他们离开安平境内,沿着大路,继续向北。夜里行车并不安全,但离开安平,终于结束炼狱般的日子,小林龟山轻轻松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飞起来。驾驶员也十分配合,几乎把油门踩到底,一路飞奔。
午夜,汽车进入黑漆漆的兖州城,在师团司令部附近旅馆。不大的旅团已属于军产,门口站着持枪士兵。舟车劳顿,小野纯一郎累了,急着想回去休息,吩咐士兵好生招待小林龟山,并面带微笑,提醒小林龟山:“所有需要都可以满足你。”
小林龟山想到了慰安两个字,那些来自国内,还有被强迫来的年轻女孩。他可以放纵士兵,但自身却十分反感此事,于是摆手拒绝。
“洁身自好。”小野纯一郎竖起大拇指,又冲小林龟山笑笑,鞠躬再见。
“辛苦了!”小林龟山也赶忙鞠躬,可就在他点头的那一瞬间,忽然察觉出小野纯一郎笑容里带着些许诡秘,还有些许无奈。
其实小野纯一郎笑容里一直带着诡秘,只是小林龟山既悲催又兴奋的复杂心境,让他没有注意到罢了。
翌日早上九点,小野纯一郎军容笔挺,挎着指挥刀,来请小林龟山,说师团长已在等候。小林龟山的脸瞬间红了,败军之将,岂敢让师团长亲自等候?连忙整理军容,跟随小野纯一郎离开旅馆,走进斜对面的师团司令部。果真,司令部办公室内,中将师团长木村兵太郎已在办公桌后坐着。
小野纯一郎在院子等候,小林龟山赶忙向前迈出几步,站在办公桌前,脚后跟并拢,身体笔直,举右手敬礼:“师团长!”
木村兵太郎又黑又瘦,像五十多岁老头。他抬手挥了一下,算作还礼,抬头看着小林龟山,严谨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些笑容,像在部署作战任务。
小林龟山心里发慌,赶紧低头,呈鞠躬姿势,以表达聆听训示。
“安平——”木村丙太郎低声说:“一片山林,就让皇军损兵折将,让我等寝食难安,可他们都是农民出身,没经过正规训练。”
木村兵太郎语气中没有责怪,而是在阐述事实,但让小林龟山感到无边羞愧,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后悔早点自我了断,也不至于在中将面前受此羞辱。这就是羞辱,十个月前,夫子山游击队也不过三十几人,而他指挥两个中队外加一个保安团——
“可他们太狡猾,夫子山地形又格外复杂,之前我们低估了他们。”木村兵太郎以“我们”之语气,似乎在为小林龟山开脱。
小林龟山眼圈红了,重重低头:“师团长,是属下无能,该切腹谢罪。”
木村兵太郎摆手:“不要如此悲观,纵观局势和敌我实力之对比,这些土八路不过是皮肤上疥癣罢了。”
“哈依!”小林龟山不敢抬头。
“虽然疥癣无碍生命,但也不得不治——小林,你有何建议?”说完,木村兵太郎直直地看着小林龟山。
小林龟山又慌忙立正:“师团长,您说的对,夫子山地形复杂,而其指挥官李智又狡猾多变,行军打仗不按常规,难以剿灭,属下仍坚持认为,务必将其困于山林,不得发展,待剿灭外围祸患,其必定自灭。”
木村兵太郎点头:“如果他们是打不死的蟑螂,我们就把他们装进瓶子里,如果他们是凶狠的老虎,我们就把他们关进笼子里,小林,你说的很好,如果我们早听你的建议,就不会有上次失败。”
小林龟山眼泪涌出了眼眶:“谢谢师团长,属下无能,才造成今日局面。”
“我们都会犯错,而且有的错无法避免,就像八路军,他们的战法,他们发展队伍的速度,连华北方面军都感到惊讶和震惊。”木村兵太郎又好像在安慰小林龟山。
“你们联队长,还有小野中佐都向我建议,由你继续担任安平县守卫部队指挥官,现在我同意了,希望你不要气馁,完成好你的使命。”木村兵太郎脸上仍严谨严肃。
“这——”小林龟山不知所措,抬头看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