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见这名字,丹娘迟疑了半晌,终于想了起来。
好在这一次没有让新芽或是尔雅提醒。
“狗福还好么?”丹娘笑问,“那会子他说回乡投奔,是要与你一道伴着过日子的。”
这妇人也姓周。
是原来那位周妈妈的堂姊。
“承蒙夫人关怀,狗福挺好的,我……夫家姓艾。”
丹娘很快反应过来:“艾妈妈好。”
“夫人多礼了,这般和气又宽厚的夫人别说云州了,怕是连圣京都见不到几个,是我家狗福有福气,竟能得到夫人的照拂,顺利返乡。”
艾妈妈轻笑着,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穿透岁月的沉静美好。
丹娘喜欢跟这样的人说话。
光是坐着,都觉得身心愉悦,如沐春风。
“哪里话,行走世间,不过缘分二字,既然我遇上了,岂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对狗福来说却是能重新开始的机会。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虽不是救了他一命,但也算功德一件吧?”
丹娘细细品着茶,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艾妈妈眼眸微动,似乎欲言又止。
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会子,丹娘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妈妈前来所为何事,不如畅快点说了,我这人就是这么个急匆匆的性子,最爱利落之人,爽快之事。哪怕不是很中听的,但凡给个痛快,倒也没什
么不能商量的。”
艾妈妈搁下茶盏,沉默片刻:“既如此,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狗福回来后,就与我说了他母亲的事情,可怜我那妹子是个实心眼的,只晓得在那位太太跟前尽忠,却忘了给自身寻个妥帖的去处,临到了却只落得这么个下场……”
“我知晓夫人心中所疑。”她抬眼,眸光间一片澄净,“夫人疑心之事,确实难以对外人启齿,这些年岁月匆匆,有些知情的老人早就入了土了,我……在甄家服侍多年,几年前承蒙主子慈心照拂,叫我赎了身,脱了奴籍,才有了如今的光鲜日子。”
“甄家……原先有一早逝的七少爷,按如今的辈分来算,应当是老爷那一辈的了。”
艾妈妈温柔一笑,“若是彼时他还在,今日甄家怕不会是这个模样。”
丹娘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摸索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抓住这个一闪即逝的重点。
她拿着茶盏轻抚茶面的动作都缓了半拍,垂下眼睑,睫羽轻轻颤了两下。
见她没说话,艾妈妈又道:“当年,甄家正处在鼎盛的时候,在云州也算得上一方大户。沈家与甄家更是来往密切,相当有交情。”
“那会子我记得……咱们家二老爷与夫人的公公相交甚密,也有不少书信往来,若是逢年过节的设宴请客,头等席位上必定有沈家的的名字。”
丹娘扯了扯
嘴角:“我年轻,对这些往事竟一无所知。”
“夫人不知晓并不奇怪,不过是当年来往密切的人如今都不在了,夫人又跟随沈家大爷去了圣京,这两家来往嘛,也讲究一个势均力敌,若是相差太多,反倒不美。不如远远地瞧着,待来日念及这些过往,反倒会更有情分。”
艾妈妈这话说得很对。
丹娘深以为然。
艾妈妈顿了顿,又呷了一口润了润:“这甄家早逝的七少爷,端的是美玉良才,说一句不怕夫人笑话的话,就我这个老婆子的眼光来看,怕是只有贵府上的侯爷才能与之一较。”
“当真?”丹娘眼睛一亮。
能与沈寒天相较的,她就没见过一个。
如今从别人口中听说曾经还出过这样的人才,她如何不惊喜?
不过,这人已经早早离世。
且与沈寒天又差了整整一个辈分,无缘得见。
艾妈妈轻轻颔首:“如此人物,大约是天妒英才,哎……后来,他便一病不起,多少汤药喝了下去,多少名医跟着张罗,总也不见一点儿效。可怜甄家的老爷太太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就这样缠绵病榻了许多年,也没能留住……”
丹娘一阵唏嘘。
“七少爷弥留之际口中还唤着什么,是他不对,愧对沈家之类的话。”
说到这儿,艾妈妈眼神微微一闪。
当丹娘看过来时,她又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若是旁人定然察觉不到这一份异样。
可丹娘五感过人,绝不可能看错。
艾妈妈这一瞬间的不自然被她准确地捕捉到了。
“为何……是愧对沈家?”她干脆直截了当地问。
眼前的妇人摇摇头:“这……我就不知晓了,我原也不是服侍七少爷的人,是那会子七少爷病重,老太太让我们几个平日里忠厚细致的轮番去照顾,这才叫我有机会听了这一耳朵。”
艾妈妈说完,起身福了福。
“夫人,今日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多谢夫人当日对我家狗福的照顾,若不跑这一趟,我实在是内心难安。”
丢下这句,她便直接告辞,头都不回就走了。
新芽捧着一张食案,上头摆着几色果子,见艾妈妈竟然就这么离去,有些惊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