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达水掐着小手指头比画着,躬身赔笑,“老板娘,这是我家闺女,小名蓝瞳,天生怪胎,老说自己是个男儿身,这不是笑话嘛,想给我当儿子,她身上还缺着最重要的那点小玩意儿呢!”
漫香皱着眉头用小扇隔开了蓝达水那张臭气熏天的嘴,也隔开了那些即便她身为风月老手也嫌弃粗鄙的语言。
“这丫头怕是心里头出了毛病,我懂,这种毛病没法用药治,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送到男人多的地方,让她彻底明白自己是个小赔钱……小女子。”
当着一屋子天仙般的妙人,蓝还是硬生生把“小赔钱货”改口成了“小女子”。
凡沦落风尘的女子,每人都有一段凄楚身世,但蓝瞳的遭遇还是让躲在帘幕后面看热闹的少女们都忍不住用目光交流着对蓝达水不的满,就连见惯了人间疾苦的漫香都在心底哀叹天下还有如此歹毒的父亲。
“丫头已经十三了,又没学过艺,不好调教,你带回去不过多养两年就能找个正经人家嫁了,岂不比留在这里强?”
蓝达水瞥了一眼身边孕妇的大肚子,扯着袖子假装抹起眼泪。
“老板娘吃香喝辣,哪知道我们这小老百姓的苦处啊,实在是多一天也养不起了,老板娘就当发发慈悲,救这苦命的丫头一命吧!”
“咳……你这丫头姿色平平,又无一技傍身,非要卖,我也顶多留她在这里吃碗饭罢了。”
蓝达水先带着女儿来到南曲无非是想卖个好价钱,一听说漫香想一毛不拔,拉起女儿转身就走!
“走,去中曲,中曲不行就去北曲……哎!北曲好,多让男人睡一睡,她就老实了!”
“回来吧!”见蓝达水一只脚踏出了蕉芸轩,漫香才赶紧叫住他,一边招手一边抱怨,“哎,卖儿卖女的是你们,可前脚出了门,后脚又要咬牙切齿骂我们逼良为娼……”
她用小扇掩着手比了个数字,蓝达水也伸出手来,二人一言不发,只凭两只手飞快地你来我往,经过一场激烈的讨价还价,终于将少女像物件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叫蓝瞳……”漫香托起少女的下巴,迎着日光一照,发现她的瞳孔果然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就叫小瞳吧……”
漫香让小瞳暂以民妓身份暂居轩中,交给孟得鹿代为调教。
被父母抛弃的小瞳却躺在床上两眼望天,一连三日牙关咬紧,水米不进,孟得鹿寸步不离,快磨破了嘴皮也无法撼动小瞳求死的决心,就连婵夕拔出银钗生撬也无法撬开她的嘴灌进去一滴米汤。
漫香悠悠而来,分开围在床前七嘴八舌出主意的众人,看着床上面如死灰的小瞳冷冷一笑。
“绝食是嘛,哪个初入风尘的女子都会先来这么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前人们早传下了几套调教手段,什么皮鞭钢针竹签,样样会令人生不如死……不过,在我眼里,那些都是雕虫小技,我的独门手段可要比前人留下来的更为狠辣!”
众人流露出讳莫如深的神情,默契低头跟着漫香离去。
孟得鹿一阵胆寒,进入蕉芸轩这些时日,她终于要看到漫香插科打诨面具下粉饰着的狰狞面目了!她正盘算着如何帮小瞳逃过一劫,众人已经回到房中,每人手中都捧着一道精美菜品。
见小瞳不为所动,漫香一个眼色,众人立刻拿着扇子手帕向床头扇风,房内顿时饭味扑鼻,就连孟得鹿都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
饿了三天的小瞳终于扛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捧起饭碗大快朵颐!
漫香不屑一笑,“在平康坊,论厨艺,我黄漫香评第二无人敢评第一,多少朝堂大员为了能吃上一道我烹制的菜品挤破了头,还摆不平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笑话!”
众人哄笑起来,漫香突然拍了拍额头,“今日是几号?”
“十五。”
“哟!坏了坏了,险些误了事!”
漫香又匆忙钻回小厨房忙活起来,姐妹们告诉孟得鹿每月初一十五漫香都会做些精致点心,再带上些钱财离店半日去看望她的姐姐,姐妹们偶尔也会趁她不在店时溜出去逛逛。
“娘还有个姐姐?”
一个奇怪的念头从海中一闪而过,孟得鹿忽又想起漫香那日夜不离手的小团扇,忙拉过梅如询问,“娘那柄扇子是谁绣的?”
“双面凸绣,正观一景,反观又是一景,一画藏于一画间,除了我,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梅如一脸骄傲。
“那画样是谁让你绣的?”
“是娘,点名要一对双生锦鲤,一金一银,一条逆流而上,一条顺流而下。”
“双生锦鲤!”
孟得鹿心跳加快,那种自从认识漫香以来便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矛盾感一下子有了解释——如果漫香的姐姐与她容貌相近,甚至是一胎双生,那么义母死前见到的便或许不是漫香,而另有其人!
“娘和她姐姐长得可相像?”
姐妹们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在整个蕉芸轩中并没有一人见过漫香的姐姐。
眼见漫香已经拎着食盒出了门,孟得鹿忙暗暗跟上,决意一探究竟!
今日,天街格外热闹,数日前,科举考试刚刚结束,这一期常制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