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来好
十月有十,照例官员休沐一日。
卯时过半,夜空一轮残月挂着,街上幽冷宁静。郡主府金玉满堂院中,将将燃了两盏灯,隔着窗柩孱弱微光映出一男子款款身影,衣衫整洁,朝床榻而去。陆简昭一袭月白色圆袍,重新小心翼翼撩起床幔,在床榻上睡着的女子的额前亲了亲,从床幔出来,轻手轻脚将其围了个密不透风,一身清意出了金玉满堂。三竿日上,日头晒着那棵就连金黄飘舟都不再落的梨树上,旧枝飘摇,堂里依旧不见女子身影。檀允珩没由来打了个喷嚏,反倒是来圆儿一个激灵,一跃下榻,朝门口走去,床榻上睡着的人也清醒了。昨夜陆简昭老样子在折展屏风后沐浴,水声淅沥撩的檀允珩心烦意乱,许久未出,她刚唤了他的名字,屏风后的人姗姗道:
“珩儿明日休沐一日如何?”
陆简昭确实了解她,她鲜少休沐,府上从未有过差池,她亦无须休沐松上一日,一来司昭府万一来个什么事,她能及时着手;二来她身处皇室,何物没见过。对她而言查案也是放松。
为百姓做件实事,才是大事。
但昨夜她应了,陆简昭此人她亦了解,挖空心思想让她开口说喜欢他的人,为黎民为她总是尽心竭力的。檀允珩朝外躺着没动弹,日光如密雨如丝,清冽落在她双颊上,粉黛未施,一抹淡淡红晕悄然浮现,她抬手摸了一下,那双眸色盈盈有春,视线凝着她身外空荡荡之地,清清一笑。
昨夜她睡了个好觉,还没等她懒腰伸够,打算坐起呢,来圆儿前爪不断在金玉满堂门里朝外门上划着,再喵喵叫几声,倒把刘嬷嬷引来了。
刘嬷嬷是郡主身边老人,来圆儿被郡主养着已有七个年头,起初如何养来圆儿,还是她说于郡主听的,她自然懂来圆儿之意。
但凡初冬每临,郡主打喷嚏,就是郡主发烧之时,大夫都说此疾与早年郡主刚入府时来凶凶去缓缓的身疾有关,治不好的。
郡主爱民,一到此季,刘嬷嬷总会提前备着清补药汤,来圆儿喵叫声起,她刚好端着汤药推门。门只留了个刘嬷嬷进来的小缝,她进来就紧紧阖上,不让外头一点风钻进,来圆儿翘着尾巴快跑回床上,往已坐起拿引枕靠在床头的檀允珩怀中一跃,寻个了舒服地儿圈着猫身。
床幔层层叠叠,夜中难以窥得一丝天光,白日外头晒着,日光跃跃欲试,在那碗药汤被刘嬷嬷拉了个圆杌过来放上去后,床幔也被置起,阳光透过窗柩,轻浅浅的光隙延过床边,照着上好的黄梨木架子床隐隐生香,清新熠熠,床沿往下雕刻着只只不同的小老虎。
檀允珩闻着药汤,捏鼻子喝,许有幼时不间断饮汤药缘由,她不爱喝,但她不得不喝,若不饮发烧难受的还是她,她母亲还有好多人又担心的不得了。刘嬷嬷见她如此,从袖中一个非常小的锦盒中拿了一颗虎头糖喂她,欣慰道:“这药是晨起熬好的,郡主逢休,热了一遭,咱们姑爷能劝住郡主休沐一日,是个好姑爷。"檀允珩给听笑了,她后脊倚着架子床外柱,“哪日我同陆简昭拌嘴,嬷嬷还这么说。”
刘嬷嬷撇头摇头,“那不,郡主的人自只向着郡主,谁对我们家郡主好,那就是好。"
之前刘嬷嬷还担心自家郡主会在陆世子面前吃羹,当下轻舟飘扬,此事不再会有,何况她见郡主和陆世子感情甚好。
刘嬷嬷俯下身子,手捂在嘴边,也不知防谁,轻声道:“老奴跟郡主说,房中事,郡主年纪小,身子弱,切莫操之过急,最早也得过了十六。”
这是檀允珩头一次听这事儿,她耳根子莫名其妙泛起一片潮红,并非刘嬷嬷对她放心,而是她从来不是个鲁莽的,做事有分寸的紧,必然是她娘和她舅母喊她身边的丫鬟去听了什么,才会如此。
堂内就她和刘嬷嬷,还有一只来圆儿,再无旁人,究竟是何话意,刘嬷嬷是何等人,她心里有数。檀允珩目光盯着怀中来圆儿,手划过它身上洗干净的黑毛,“刘嬷嬷说的对,珩儿也是这般打算的。”她仰头,接着道:“待我起了,将陆简昭身边的两名侍卫带来找我。”巳时末,近午时,檀允珩着件浅紫粉色交领短袄,和橘红色马面裙,身外搭着一件月白色的大氅,大氅还是陆简昭一大早起来翻她箱笼给找来,让她穿的。成婚后,她和陆简昭的衣裳都出自宫中衣局,她每身衣裳,陆简昭都有一件跟她衣裳搭配的颜色圆领袍。她往院中垫着软垫儿的石杌上一坐,来圆儿先是一跃到石杌上,后又跳上石桌坐下,身后喻琉给她拿了个不烫手的袖炉,也给来圆儿拿了盛着水的小碗。喻琉弯腰在她耳边禀,“郡主,四公主府的南大小姐和贺家大公子今儿一早在朝中重新奏请圣上允准婚事。”檀允珩不感意外,贺大公子待南应泠之心,是真心欢喜,愿意求娶理之自然,因南应声阴谋一事被揭开,并和寒山书院的白徽一道被押往刑场,百姓对这二位骂声一片,甚至捎带着四公主府。
罪不及四公主府,南祈政令无生不及生母的,毕竟南应声出自四公主府,哪能一点不波及,正如南应泠所言,暗地里同她依旧是见不得光的仇人。
哪怕二人之间从未有过节,生在何处,就何立场,送到嘴边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