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磨磨蹭蹭的来捱到了前厅,一眼便见到高堂之上的那个人。
儒雅俊逸,超凡脱俗,飘逸洒脱的犹如神仙中人,宝玉顿时惊得呆住了。
贾政见他神情恍惚,半点平日的灵动也无,顿时气得心下突突乱跳。
喝斥道:“孽障,还不快过来见过威远侯。”
宝玉强打精神上前见礼,林琛是何等样人?一眼便看出这是个绣花枕头,又早听闻此人最厌恶仕途经济,喜爱锦绣诗词,对宝玉的心性已猜透了八九分。
林琛笑叹道:“表弟真乃钟灵毓秀,样貌如此不俗,我度其品性必定不凡,当真令人赞叹。”
宝玉本以为林琛是官身必定是“俗人”,岂料如此和悦,又意态洒脱,可见自己平日狭隘了,竟不知仕途中人也有如此神仙品格的,当下便将林琛引为同道中人,可恨,老爷在此,不能执手细谈,急得眼冒星火,恨不能立时上前亲近。
可惜,直到散席也未能找到机会,自己跌足叹了半日,方才怏怏的回园子里去了。
宝钗心事重重的从贾母那里出来,心烦意乱。
想起刚到贾府之时,众人对她的赞扬,对林丫头的贬低,如今不过两三年的功夫,林丫头出落得自己连衣服襟都够不着了,更别说日后,林丫头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自己呢?
宝钗虽则外表温柔敦厚,实则是个有志向的,心下盼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可偏偏时运不济,父亲去了,哥哥不顶用,不惹来祸事便烧高香了,再指望不上的。
妈妈又面活心软不顶事,自己在闺中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的走到怡红院附近,发觉的时候自己倒怔了半晌,自忖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就进去坐一会子,她平日里同秋纹等人也合得来,做个伴说两句话也好。
不料还未进怡红院的大门,便听几个小丫头在嚼舌头根儿。
“郡主娘娘当真是尊贵高华,皇家气度,再没想到林姑娘也这样气派的,到底是要做皇子妃的人了,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从前还有人说林姑娘不如宝姑娘,这话真真好笑。”
“你个小蹄子又混说,宝姑娘再怎么着也是主子,日后更是……,我们都是宝二爷的人,你没听过县官不如现管吗?得罪主母日后不知道怎么死呢。”
那丫头一声冷笑:“姐姐想攀高枝儿,也得站对了树梢才是,随意找个柳条儿站上去,当心不牢靠摔掉了牙。”
“你这小蹄子,疯疯癫癫的胡说些什么?上头的意思还没看明白吗?我们日后的主子必定是宝姑娘。”
“姐姐可别把话说的这么死,宝姑娘来这里有五六年了罢?这亲事可曾定下了?”
“太太将管家权都给了宝姑娘,这还有什么值得疑惑的?”
“未必就准的,我哥哥前儿吃醉了酒,亲口对我们说,宝玉的婚事早就定下了,连小定都下了,只是太太不让提罢了。”
众人诧异的说道:“怎么青天白日的胡说起来了?既然是下了小定,便是正经的亲戚了,也没听说有什么来往的,可不是胡扯吗?”
“怎么就是胡扯呢,听我哥哥说,定下的是南安郡王府的二姑娘,真正的王府贵女,南安郡王手握兵权,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太太岂有不愿意的?”
“提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年北靖王妃提过一嘴,但后来已经不了了之了,这是哪个没调教的胡言乱语。”
那丫头一听,她说“没调教的”,就是在说她哥哥?不由得怒气上来,说道:“谁说不了了之了?这是娘娘亲自下的旨,琏二爷亲自去的平安州,也就是我们京里的人不知道,在平安州是人人皆知的。”
众人见她说的笃定,心下也暗自诧异,宝姑娘可是太太的亲外甥女,太太岂能如此吗?
宝钗眼前发黑,只觉得心头突突乱跳,靠在门外的墙壁上,脸色煞白,冷汗大滴大滴的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她不是蠢笨之人,早就听过风言风语,无奈妈妈怎么都不肯信?只一味的劝她,说此事是姨妈亲口应承的,让她不要多想。
这一两年来,妈妈也试探了几回姨妈的口风,想将亲事先定下来,每一回姨妈都顾左右而言他,宝钗心下愈发觉得不安,怎奈妈妈认死理儿,哥哥又不中用,只把她急的团团转,无可奈何。
如今听了这一番话,方知道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宝钗摇摇晃晃浑浑噩噩的往家走,一路上别人跟她打招呼也不理,脑中空白一片。
一脚迈进屋门,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唬得薛姨妈连声喊人,又忙忙的叫人去找大夫,一时乱成一团。
宝钗面如金纸,紧紧的咬着牙关,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薛姨妈急的只是一味的哭,又打发人去找薛蟠,薛蟠虽然平日里是个呆霸王,对母亲和妹妹还是上心的。
一听说家中出了事,风风火火的跑回家来,一见妹妹的情形,也吓了一跳,不过他脑回路比较清奇,见妹妹形容有些奇怪,便张罗着找和尚道士驱邪,薛姨妈阻拦不住,只得随他去。
一时薛蟠找了许多和尚道士过来,这些人说什么的都有,在院子里闹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