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月明转开了话题,问起她近日在府衙的差事,可还顺心。
他问起这事,水乔幽想起这两日看的那些税赋登记册子。
她知道离人庄的生意做得多,就那些银子产生的问题请教了他。
夙沙月明耐心听她说完,肯定了陈捕头的推测。
要直接运送那么多银子出城,不是不能做到,但是要避免它以后带来的麻烦,就比较困难了。
那些银子,应该都不会直接出城。
“若是不出城,除了赌坊,还有什么地方,最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夙沙月明以一个商人的角度,告诉她,“可以做这种事的地方,有很多。”
临渊城里大大小小的商铺少说也有上百家,这笔钱若是在城里被光明正大的地方换掉了,那就不好查了。
夙沙月明看出她的忧愁,补充道:“不过,一般来说,除了赌坊和钱庄,大多数人做这种事时的想法基本是一致的。”
水乔幽谦虚聆听。
“需要隐蔽、快速。”
水乔幽琢磨着他的话,要满足这两项要求,那基本就需要……货物价高,又不会引人注意的行当。
恰好,醉仙楼的斜对面有一家临渊城里有钱人家的妇人小姐都喜欢的首饰铺子,再隔两个铺子,就是一家专卖古董字画的铺子。
夙沙月明给她指向它们,“比如,像那两类的铺子。”
水乔幽茅塞顿开。
看她听懂了,夙沙月明继续道:“除此之外,也还有一个更安全的选择。”
他给她指了另一头一家看起来生意十分一般,又没有几样货物的杂货铺子,“他们可以为此专门开上一家铺子,随便卖些什么,一日能卖多少银钱亦不重要。只要需要处理多少银子,都可以记在账册上,却又不会引人怀疑,不会引起官府注意就行。”
水乔幽受益匪浅,“多谢提点。”
“阿乔,你客气了。”夙沙月明主动问道:“此事,可要我帮府衙留意一二。”
水乔幽注意到的用词,犹豫一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那就有劳了。”
水乔幽今晚一共就喝了三杯酒,人很清醒,同之前一样,没让夙沙月明送,也拒绝了他给她安排马车,自己慢慢走了回去。
她一边走,一边留心着沿途两边的商铺,脑子里同时回想着这两日看过的那些登记册子,按照夙沙月明提点的在心里将它们筛选了一遍,真筛选出了几家有疑的。
走到一半,她没再往吹雪巷走,而是折返回府衙。
熬了近两个时辰,她筛出了二十来家铺子。
还是有点多。
但是总比先前一家都找不出来好。
水乔幽看了眼漏刻,见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起身回了吹雪巷。
回到吹雪巷,天还没亮。
水乔幽照例先去后院喂马,靠在一旁,看着它欢愉朵颐,想起吴江今晚所说之事。
楚默离看过她写的那些信。
无舟所有商铺牌匾上用的都是她的字。
除了那两封信,她后来所书却是另一种字迹。
去年在淮北,他定然已经注意到了无舟,既然他看过她的字迹,可是已经察觉出‘无舟’与她的关系?
前段时日,他知道廖云崖和吴江来了,却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
他没有从那些信上看出什么?
又或许,他其实比她更早知道他们到了临渊城。
她手里拿着的草,一直没有放下去,弄得一直盯着它们的家伙,脖子都要变长了。最后实在是够不着,发出了一声不满的鸣叫。
听到它的声音,水乔幽醒神,将手里的草递给它。
递到一半,它又不满地哼了一声。
它这一哼,让水乔幽忽地想起一事来。
之前,她给宋轩的那幅画,被他抛出去后,很快就失了踪迹。
那么多人在找那幅画,有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做到这一点的人绝对不多。
那画对他们来说,已不重要,当时,她亦未再留意。
现下想来,楚默离就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人。或许,它,当初就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他看出了她和无舟关系匪浅,也已清楚当初那场刺杀有逐心阁的参与,早就知道了廖云崖和吴江来了临渊城……
那么,他那晚让她在他那里留宿。
实际上,那是他亲自帮她制造了一个杀他的机会。
他用他自己的命在赌她。
马伸长脖子等了半日,看她还不将草递过来,对着她又加重声音哼了一声。
水乔幽目光回到近前,将草递了过去,接着还多抓了两把,放着放着,手里的又未再放下去。
那晚她没有杀他。
后来,他给她透露的那个消息,实则,也不是试探她。
而是,在一定程度上,选择了相信她。
水乔幽看着面前的马,又发了很久的呆。
一直到它吃完了够得着的,看着她手上的草再次发出不满的鸣叫,她散开的神思才慢慢回归原位。
水乔幽一大清早到了府衙,还没有石朗的消息。
本小章还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