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从翰林院回来都要折腾到很晚,终于才慢慢掌握了使用这种黑炭的技巧。小桌桌脚短一截,是他趴着找到问题,再折了纸垫好,只可惜仍不牢固,偶尔写字不小心墨水便晕出黑点。
所有的他都这样扛下来,谢霖梗气地抬起头,却仍然看到了纪渊眼中同情的神色。
“连一套像样的茶具都没有,怎么就要搬出来。”纪渊皱着眉,轻声说道。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别余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谢霖如今的环境实在是难以忍受,他是来好心劝他回家的。
“只为一套茶具,我就要住在王府吗?”谢霖回避纪渊眼中的怜悯。
“王府从前纵然对你有所亏待,但总归吃穿住行样样不缺,我也命他们按着规矩给你了。”纪渊有些心急,殊不知这话在谢霖听来,分外刺耳。
谢霖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在今晚叹的第二口气,往日回到家中,不论多么辛苦,心里总是舒坦的。
有些话,他从来不说,只是今日却有些累了,竟然起了全说个明白的念头。
“殿下原是知道,霖受过亏待的啊。霖不说房里欠的份例和仆侍,也不提府中人的苛待和冷眼,只问殿下一句,宋公子可还在府中?”
一句诘问得不到回答。
“既然宋公子还在府中,那依的是什么礼制,行的是什么权力?”谢霖难得有了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一边发问,一边唾弃自己。
“霖以为自己算个主人,却守着众人的欺辱,霖以为自己算个家人,却是日日孤苦无依,霖以为殿下眼盲,不想却是心盲,殿下心盲数载,今日怎得耳清目明,站在霖房前,大言不惭王府好?”
“寄人篱下的狼狈和苦等无望的绝情,殿下您说王府好,是好在一套茶具吗?”
【作者有话说】
纪同学,就凭老婆跟了你那么久还这么穷,你就该打。
这两周隔两天更一次,我得存存稿,后面还有持久战要打嘤嘤嘤。
第44章 书信
谢霖苍白如纸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耳边传来木门合上的声音。适才他对纪渊说了重话,端的是咄咄逼人的气势,却只将心里的苦水倒了两三分。他希望这一次可以将纪渊逼退,他已经如此明显地表露了自己的意思,那人却像个无知稚子一样以为事情睡一觉就可以翻篇。
他不能再与纪渊有所交往了——谢霖撑着桌子俯下身去,开始剧烈地喘气,伴随没有间断的咳嗽,他熟练地从怀里取出手帕,捂住口鼻——他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且每次出现的症状都十分骇人,他知道纪渊一遇到他生病便会过分紧张,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不知道会怎样。
在刚生病的时候,谢霖还怀着一直陪纪渊走到最后一刻的荒唐念头,可随之而来的病痛让他明白,医生的预言并不是说他可以在立秋的那一天畅快地离去,在那之前,他会经历许多无法自抑的犯病瞬间,他的身体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其中伴随着他尊严的流失。
谢霖不能不体面地活着,尤其不能在纪渊面前,他希望自己可以潇潇洒洒地离开,他知道自己年长,但他不能让纪渊见到他年老的样子。
这样想着,谢霖顾不上因骨痛而绵软到无法支撑的双腿,扑到床头的铜镜旁——不甚清楚的铜镜倒映出一张沧桑男人的面孔,他转转脸,仔细查看,除了两颊凹陷,眉骨突出,瘦得过分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谢霖长出一口气,颓坐在镜子前。他知道自己可笑,他看似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但在此时,他的身体无时无刻不痛,他的神智也时常被蒙上灰尘,只有尚未完全被病魔摧毁的容貌可以让他窥见往日自己风华正茂的样子。
沉默地在黑暗中坐了一会,谢霖伸手点起台上的灯,从镜柜后面取出一沓书信。
书信数量约有数十封,形制一致,明显出自一人之手,并且往来日久,有的已褶皱深陷,纸张薄而透黄,有的还维持着原本的形状。
谢霖沉默地将最新的一封信展开,盯着落款出了神:
“见信如晤。
久违玉札,忽而秋深,闻江北疫疾,情念切切。
此地安好,诸事如常,伏惟珍重,来日面叙。秋安纪含”
纪含的手书总是十分潇洒,寥寥几语,尽诉真情,这数十封书信都出自他手,每一封的内容几乎都差不多,结尾更是一致的:“伏惟珍重,来日面叙。”
各自保重,总有一天会再见,见面时慢慢讲来。
谢霖从来没有与纪含断了联系,几乎每隔几月,都会来一封信报平安,他知道伴随着这封平安信,更有一封详细的情报送往中宫,可这个从纪含分别开始便有的传统,如今却断了。
去年秋日,今已立春,四个月,小半年,没有任何说法。
若不是今天纪廿一提,谢霖真的是要病糊涂了。
男人眉间深深拧起,他早就起过疑心,但后面事情琐碎繁杂,竟然忘记了。他不知道是只有自己这里没有收到平安信,还是中宫也没有收到应有的情报。
若是前者,出问题的便是自己,若是后者,纪含莫不是有什么意外。
这样想着,谢霖心里愈发沉闷。他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