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闺女明明病了半个多月了,你不舍得花钱找大夫给她瞧,如今拖吐血了,怎么赖上人家小姐了?”
那夫妻俩面如死灰,男人又“邦邦”磕了响头,涕泪四流道:“小姐,小姐,我们不是故意冤枉您,只是我们实在没钱呐!我们只是……只是想让您救救这孩子,她真的,真的快要死了啊……”
施嘉莉看向地上躺着的幼儿:阖着眼睛,脸颊上蹭了泥土,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褴褛衣袖中探出几根细嫩的手指。她眼上一热,动了恻隐之念,正要向前迈一步时,芳姨握住她胳膊,让她退回来,朝那夫妻啐了一口道:“不要脸的东西!”
说完,她拉着嘉莉回到屋里,又叫方峪祺进来,从屋里插上门闩。她把嘉莉安顿到床上坐着,倒了杯热水端给她,不禁怨道:“怎么就碰上这种腌臜事儿了呢!”嘉莉握住她的手,问道:“芳姨,那孩子……”
“那是她的命。”芳姨道,“小姐,您没办法救一个人的命。”
施嘉莉知道芳姨说的命是什么。
“这种事儿太多啦!”芳姨见她怔愣,拍拍她的手道,“谁生病了、老了,或是生孩子,说死就死了,瞎子大夫也救不回来。往草席子里一卷,挖个坑就埋了。这就是这里人的命。”
屋外喧嚣渐渐散了,日头爬高,芳姨把嘉莉哄睡了,自己出去忙活。
芳姨走后,施嘉莉睁开眼睛。现在她知道了,方峪祺说得对,这里不是桃花源,有人可怜,有人可恶。
隔着白纱帐,她看到方峪祺还在屋子里,坐在他睡觉的床板上,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垂搭下,后脑斜抵着墙壁,眼睛低着,身影清寂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施嘉莉起身走到他身前,问他:“你也被这里的人诬赖过么?”
他不作声,也没抬眼,只摇了摇头。
“我要回家!”施嘉莉忽地委屈起来,“我不喜欢待在这里!他们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方峪祺掀起眼皮。
微光从窗里映进来,他对上她噙着泪的眼睛。薄薄的眼泪浮在眼珠上,像一层透明美丽的玻璃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