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学院的大门,李佩央就被人认出来了。
一位高瘦的戴眼镜的男生兴奋地朝她走过来,叫她“李师姐”。
“李师姐,导儿让我在这等你。他办公室搬了,他怕你找不到路。”
这是个陌生面孔,但这个热情劲儿....李佩央微笑问:“你是老师新招的研究生?你认得我?”
男生搓搓手激动又紧张,“是的师姐,我姓刘,今年研二了。我们都认得你。您团队新发的那篇论文,我们都看了。课题组还讨论过说能不能复现。”
李佩央明白了,笑着说:“好。我估计会有至少半年的时间呆在国内,你们如果需要什么数据,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要。”
“谢谢师姐!”见到自家“偶像”,男生激动万分,“来,师姐,您这边请!”
李佩央被他逗笑,温柔提醒,“不用这么客气。”既然是同门,能帮的她一定都会帮。遥遥的事也是一位师哥帮了她的忙,她才下定决心回来的。
*
时隔七年,再次见到恩师,李佩央双眼微微湿润,声音不自主地变小,“老师,我回来了。”
办公室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头睁大双眼看着她,还吃惊地扶了扶眼镜,“李佩央,你...你怎么变化这么大?这要是大街上遇到,我都不敢认了!”
回到熟悉的环境,李佩央心里感到放松,笑容加深,“是啊,老师。我变老了,但您一点没变化。”
“胡说什么呢。”胡凡学教授笑骂她,“小小岁数,就学人喊老。我们搞科研的人只要脑子还会转,就永远十八岁。”
“来,佩央,坐。”胡教授倒了杯茶水给她喝,李佩央双手接过。
她喝了两口热茶,顺便环视了一圈,这重修过的办公室比以前那个大了一半,暖气也开得更足了。唯一没变的是胡教授各角落堆满的书。
胡教授也坐下来,端着茶杯,跟她唠起家常,“近些年,你们团队的研究我一直在关注,你们在电催化材料催化机制方面的研究很有进展。在JACS和Angew上都发了文章,要不是你女儿的事,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李佩央低头笑笑,并没有否认,“是。在遥遥发病前,我的确有想过要申请挪威的移民了。”不过后来孩子发病,她就没顾上了。
“唉。”胡教授叹了口气,眉头微微凝起,“其实...我觉得你也可以考虑趁这个机会留在国内嘛。咱们国内现在研究环境也不错,至少,你老师我在这个领域,说话还有些分量。你要是考虑留校,我一定给你争取最好的待遇。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胡教授一向惜才如命,话说得很直白。他当年就想留住她,只是那时,她有不得不离开的原因,而现在...她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
李佩央并不想拒绝地太直接,怕伤了老师的心,只好说:“老师,您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教书育人,在挪威那边的大学也只是兼职。孩子教育方面,我也不想她太累。国内的升学竞争压力还是太大了。”
尤其遥遥目前的身体状况,她只想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
“这——”胡教授正想再游说几句,办公室的门又开了。来人都没敲门,正是胡教授的妻子,李佩央的师母,很巧,她也姓李。
师母进来,李佩央起身迎接,“师母,好久不见。”
“佩央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打扰你们聊天吧?”李师母也是本校的一位教授,研究外国文学方向。一早听说她要来,刚下课就赶过来了。
“不会。”李佩央摇头,亲切地握住她的手,“我也很想您,师母。”
当年读书时,师母就对她很好。她那时英文基础不好,李师母时常指点她。她研究生时期学的挪威语,也是她领进门的。
如果不是学了这门语言,或许她当年都走不掉了。
李师母握着她的手,再看向她突出的下巴,满眼心疼,“挪威是不是太冷了,不适合居住啊?你怎么瘦成这样。”
她有很瘦吗?李佩央不好意思地揉揉额角,“其实还好,可能是最近几天,奔波多了些。”
“是,你女儿的事,我听你老师说了。”李教授研究文学,人也更感性一些,说着就要掉眼泪,“孩子那么小,得了那么严重的病。你还要带她东奔西走的治病,真是不容易。如果不是当年我——”
“哎!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嘛。”胡教授拦住妻子的话,“都过去了。”
“也是。”李教授点头附和,但表情依然流露出愧疚。
李佩央却在心里默想,是过去了,但也没完全过去。
果然,下一句,李师母问起她,“佩央,那孩子爸,你爱人这次跟你回国了吗?”
这......李佩央深深低下头,一时间愧疚难当,半天才支吾道:“老师,师母,我......孩子,孩子的爸爸是周庚礼。”
他们同别人不一样,两位老师对她如父如母。在这二位面前承认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办公室安静了。两位教授面面相觑。
最开始找老师帮忙时,李佩央不是故意想瞒他们二人